及至此,她绕过灌木丛,冷冷清清看向那位侍女:“箭尾三寸处,有九皇子府上的刻字。”
“怎么?围场中的箭矢,也有九皇子府上的刻字吗?”
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慑中眼前的侍女,她立刻福身行礼:“九王妃。”
秋金立刻上前,转动箭矢,箭尾三寸处,刻着九皇子府的标识。
那名侍女哑了声息。
就在秋金弯腰去捡猎物的同时,一道慢里斯条又带几分嚣张的声音逐渐由远及近:“九王妃嫁入皇家不过一月多 ,就要同本公主抢东西了吗?”
抬眸看去,宝庆公主头戴珐琅红宝石金簪,身穿金红色骑装,有一下没一下在掌心敲着十二节软丝马鞭,身后跟随三位侍从,慢慢悠悠地从不远处的树木后晃过来。
果真是来找茬的,她双手环胸,挑挑眉。她一出现,这小公主就过来,专门盯着自己,来找昨天的场子吧?
宝庆公主行到侍女身前,一甩鞭子:“本公主先看上的这头鹿,跟随它来到林中。昨日九王妃在宴上污蔑五哥,今日就要从本公主手中抢东西?”
先前那位侍女,面上神情有些不好看起来,小声唤道:“公主...”
“放心,本公主会为你找回公道。”
秋金上前一步,福身行礼:“参见六公主。”
“六公主有所不知,王妃的箭矢都刻有九皇子府的印记。”说着,她视线瞥向倒地的鹿,明晃晃只有一只箭矢。
话都没说完,宝庆公主忽的扬鞭:“主子讲话,哪有贱婢插嘴的份?”
暴起变故只在瞬间,只见鞭子就要落下,秋金躲闪不急,闭眼硬生生站在原地,准备接下这一鞭。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落在身上,睁开眼,发现沈之窈站于她身前,稳稳接住宝庆公主抽来的鞭子。
只听她冷笑声:“皇姐,我的侍女,暂不需旁人代为管教。”狠狠一拽,猛地松开鞭子,带得宝庆公主往前踉跄两步。
夏风穿过树林,带着不属它的凉意,沈之窈唇角勾起笑意,眸中却寒上三分,同宝庆公主在林间无声对峙着,分毫不让。
片刻沉默后,宝庆公主轻嗤声,扬着下巴,眼尾上挑:“区区粗鄙边关女,也配管本公主?别以为嫁入皇室,便是皇家的人,就算是皇室,也得分个三六九等。”
拿皇家压她?她心下哂笑,当真是被丽妃宠坏了,没什么脑子。她往前一步,分毫不让地迎上宝庆公主的视线:“照皇姐所说,陛下的龙子皇孙也是分三六九等?”
“那当...”宝庆公主话还没说完,衣袖便被身后一位侍从拽了拽,宛如惊醒般,瞪向她:“你诈我?”
“公主要无此想法,我便是诈也诈不出。”
“你...”
宝庆公主扬起鞭,沈之窈迎上一步,直直对上她目光。
良久,那鞭子落在先前那位侍女身上。
她皱起眉头,只听宝庆公主指桑骂槐道:“下次,可得睁开眼看仔细了,别再不长眼遇到些晦气货色。”
说罢,一甩鞭子,转身离去。
沈之窈深深看眼她的背影,转身冲秋金挥挥手:“夏狩比试还有明日一天,咱们是要争冠的,离她远点。”
日渐西沉,随着号角声吹响,围场狩猎人群渐渐回营。
马蹄声阵阵,驻营外,有处记录猎物的礼司监,众位贵胄纷纷带着自己的猎物在此处登记,围得水泄不通。
随着内侍报数声落下:“九殿下...一只。”熙熙攘攘的登记处,瞬间静默几分。
不知是谁“噗嗤”笑出声,众人默契别开眼。
刚刚登记过三十八只猎物的杜景信,开怀笑道:“九弟在道观呆的久,又是个文弱书生。猎得少了些,不用放在心上。”
杜憬卓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他眼,不为所动,伸手去接司礼监发来的吊牌。
“皇兄,你管他做什么?不行就是不行,还用帮他找理由吗?”宝庆公主倨傲的声音响起。
“宝庆公主,猎得猎物,二十三只。”
随着话音落下,宝庆公主扬起的下巴,又抬高几分。
杜憬卓连目光都未分给她半点,转身就往外走。
“九殿下,右肩的箭伤你们都忘了吗?”沈之窈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众人纷纷让开条路,她缓步走入,身后侍从们拖着许多猎物。
行到司礼监处,双臂环胸,目光扫视过众人,下巴扬了扬:“点点吧。”
语罢,视线在杜景信与宝庆公主之间打了个转,似笑非笑:“五皇兄,六皇姐。我家殿下右肩有伤,还望二位体谅些许。”
话音落,司礼监报数声响起:“九王妃,猎物五十二只。”
全场哗然,嘈杂阵阵:
“怎么可能,她一个女人!”
“到底是边关出来的,说不定她在边关靠猎物打牙祭呢!”
“九王妃身为女子猎得比五殿下还多...”
......
“你这边关来的...”宝庆公主就要上前,却被杜景信一把拉住手臂,只深深看眼她,便带宝庆公主离去。
沈之窈偏头目光回扫过众人,对上她视线的贵胄们,皆做鸟兽散。如此,她方满意地回首,看向身后的杜憬卓,安抚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猎得...”
话一顿,目光躲在杜憬卓手中的吊牌上,吞咽下口水,硬着头皮开口:“...这些也很多了。”
素日平静淡然的杜憬卓却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杜憬卓有些生气的错觉。
不过问题不大,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对杜憬卓看法已然改变些许,虽然人是冷了些,但总体而言,人还算不错。
日已落,狩猎一天,满身尘埃与疲惫,沈之窈早早洗浴,身穿寝衣,擦着半干的头发从内帐踏出。
床榻前,烛盏昏暗,柔和光线氤氲在帐中。
刚要坐到床边,帐帘忽的掀开,抬眼看去,杜憬卓身披月光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