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
“母亲！”
两声突出，在场众人又愣住了。
其中南榆晚的变化最明显，她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盯着何安欢。
像是在说，“这里也轮得到你插嘴”。
又像是......
“你还有两幅面孔呢？”
又像是......
“往事不叹，随风而散。”
但何夫人哪儿来那么多心思细细查看，她只知道她最宝贝的长子受到了别人的轻看。
一股怒气如同燎原火升腾而起，根本遏制不住。
“母亲......”何安欢用轻柔至极的嗓音喃喃道。
何安欢想到十三挥毫写下《求春满》的那个清晨，一双含情眼永远地刻在了他的骨头上。
但他的春日再也不会圆满了。
回营帐的路上，林巧突然握住何安欢的手。
“相公......方才可是有话要说......”
何安欢挤出一抹笑，摇了摇头。
“不......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都已有家室，都形同陌路，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却道春华归土......”何安欢喃喃道。
“什么？”林巧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都忘了跟紧他。
那可是多少豪富人等着的《求春满》其二的尾联啊......
席间稍散，南榆晚正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手拉住胳膊。
“萧夫人留步。”
南榆晚回头就见何夫人站在原地，冷言冷语着。“何事。”
“不知你家少爷可有婚配的打算？”
她用的是“少爷”，不是“公子”。
这一句将她从“夫人”，打回了“奴婢”。
“孩子尚小，还没到娶妻的年纪。”
“是吗？”何夫人含着笑，却让人觉得她嘴里含着条毒蝎。“不小了，敏婉都走了十年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向好脸色的南榆晚像是一座落了色的佛像，神色冷得可怖。
“你踩着你主子的尸体上位做了主母，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吗？”
远处小兵们将打死的猎物装上轮车准备带走，天也不恰好得暗了。
霍家老宅与南家一墙之隔，南榆满是谁，现如今除了南家当家的，就只有何夫人最清楚了。
风卷残云，营帐在冽风中瑟瑟发抖。
萧桑晚躲在柱子后面，手里紧紧攥着药瓶，一双黑目生生映出了血红。
果然人面向心。
这个女人......
果然留不得了。
他猝然又想到了林中张侧的话。
真是可笑。
他虽毫无保留地厌恶她，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竟也相似。
可那个假面的女人怎么会与他一般，他不图权利地位，可以手刃张侧，她呢？她绝不可能对何夫人下手。
倏然龟裂的佛像缓缓开口，露出一抹笑。
“姐姐有普渡之心，如今在天之灵，听到你这般言论，必会降罪于你。”那双揣摩不透，永远思绪向外的眸子微弯，如同一把倒钩引诱一切贪念。“黑白是非明了，就算我要下手......”
后面的字萧桑晚便听不清了。
只听“啪”的一声，何夫人的掌掴下，女人姣好的面容留下一个猩红的印子。
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的何夫人紧紧抓住南桑晚的胳膊。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言语施压南桑晚，是因为她清楚她永远不会开口对萧班讲这些事。可是如今一掌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就是在打萧班的脸啊！
极度的恐惧下，何夫人疯狂地摇晃着南榆满的肩膀。
“榆满！榆满！”
佛像依旧淡淡，撇开了何夫人的手。
“霍小姐别。”
幽幽的一袭白衣，婷婷袅袅地离去了。
好脏.....
南榆满只觉得呼吸不畅，胸口堵上一口气。
她摸向袖袋，却没摸到药瓶。
一阵心慌下，更加郁结。
到最后竟直接倒在了一旁的石柱上。
精神支撑着她，努力摸着柱子，却没握住，缓缓倒下。
模糊中她恍惚看见一身白衣的少年睥睨着她，却不发一言。
“你真是......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