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们当真先行吗?”明窗贴心地帮南榆满盖好毯子。
“嗯。”南榆满从窗户往外看,乌泱泱的人群中并没有萧桑晚的身影。
车轱辘又开始没完没了地转圈。
到了午间,明窗送来了点心。
“夫人快吃些吧,赶路太累了。”
南榆满摆摆手,不作声。
“夫人少吃一些也是好的。”
南榆满无法拒绝。
这时马车猝然剧烈摇晃,明窗手抖导致汤汁洒落。
“夫人!”
南榆满缓了缓道:“无碍。”
“这个车夫技术不佳,夫人回去可得换一位。”
南榆满透过车帘向外看。竹影摇晃,车夫戴着斗笠,黑纱蒙面,除了一个挺直的背影什么都看不出。
昨夜没有安睡,南榆满的精神不算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夜里风声大,呼啸的风穿林而过,吓人至极。
不过少会儿雨来了。
雨滴纷沓而至打在车厢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让人烦躁。
南榆满因梦魇作祟,睡不安稳一点风吹草动便醒了。
可待她睁眼遇见的是一把锃亮的刀刃。
发光的刀口正直直地对着自己!
苍州地寒且燥。
朱门百户,真正前来救助的不过十指。
“偌大个苍州连个水井都寻不到吗?”萧桑晚边询问边勘察周围情况。
“今年大旱,这苍州大地是滴水不沾啊。”州牧解释着眼睛里落下泪来。
“萧家只是来送粮的,这水源问题单靠......”
话还未说完州牧先跪了下来。“少将军!苍州这块地无人在意,颗粒无收还总出灾祸!朝廷都不想要了,但是这千千万万的百姓怎么办......”
萧桑晚震楞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倏然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抓住还往下拽了拽。
他低头看去那是个和桑婵差不多大的孩子,脸上全是污渍黑得和个小煤球一样。可说是煤球身上却瘦的可怕,手上骨节分明,身上肋骨可见。
“哥哥......”小姑娘一点点大,吐字不清还带着点小奶音。“你是天上的共工吗?”
萧桑晚摸摸她的脑袋,轻轻将孩子抱起。
“州牧大人,另请高明吧。”他颔首离开,心里却止不住酸涩。
这孩子还没桑婵一半重,这定不是一次大旱造成的。
本身死气沉沉的铁安村不知哪家燃起了炉火,袅袅烟火从石囱中冒出。
“哥哥,烟!”
萧桑晚抱着她去查看情况。
石头房里烟雾弥漫,呛人的柴草味到处都是。
东摸西找萧桑晚也探到了烟雾的来源。
厨房里传来女人轻微的咳嗽声,脆弱得像是马上就要昏倒般。
紧接着的是水入锅的声响,随后大雾渐消。
源头渐渐透出一个人影。
——一个身形绝佳的女子倩影。
徐徐现身的转变让人心弦一颤,止不住地就想去探寻,孩子先好奇起来,拉住萧桑晚衣领的一个小角想让他上前。
女子沉浸在炊烟与琐碎的满足中并未察觉来人。
萧桑晚站在堪堪能看清她容貌的一隅,贪恋着那种独属于家的温度。
她的发髻散了,耳边的碎发她撩了又撩。如雪般白的裙摆因为劳务沾上了灰尘,可是他只觉得这般更为生动。柴火不够,她弯下腰将三两个木柴扔进灶上。猝然的加料让火堆里蹦出火星子,而那火星子落在了她的裙摆上,变为黑土。
“为什么不让他们来做?”
过了良久,还是萧桑晚先开了口。
南榆满眸色一漾,化作一汪清泉。
这里除了他们只有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她才敢吐露心声。
“其实......我更适合做这些......”
她缓缓回眸,萧桑晚只觉得这副容颜分外熟悉。
“享有万物的萧夫人也会有这种爱好。”吐字虽是冰冷,但是语气温柔了一方水土。
南榆满只觉得如鲠在喉,她多想开口。
可是前路是那般迷茫,那般艰难,情不由已的苦楚,她一人受着就好。
“孩子饿了,先让她吃些吧。”
突然的转移话题让萧桑晚气急了。
明明已经坦露成这种程度了,而她还是不肯说吗?
那夜山高路远,利刃之下,生死之交。
他以为她准备好将一切告知,却又被打回原地。
气急之下,萧桑晚干脆甩了袖子,径直离开。
而南榆满望着那锅热气腾腾的粥,酸涩的泪终于忍不住了。
萧家一行人施粥过后,便进州牧府歇息。
夜深人静时萧桑晚对着房顶发呆,这时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他去看门却见是州牧。
他不似白日般拘谨,看上去倒是坦诚了许多。
“萧将军,进屋详谈。”
萧桑晚也不迂回,颔首示意。
州牧进了房间后便摊开所有话术。
“萧将军这苍州一路并不安全吧。”
苍州一路并不顺畅。
先是四通八达的大江大河,后是千沟万壑。
加上中原也并不太平,盗贼山匪层出不穷,甚至刺客也不在少数。
谁都认得这一路的金披马车,他们都知晓只要截下寨子里的人都能吃喝不愁。
“萧将军在外拼杀,为的就是国泰民安四字,可事实呢?”
那日直到新一批危险解决,萧桑晚靠在车厢上体味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当初他以为在前线拼杀,就可以为背后的中原谋来幸福安定。
可现在他开始怀疑那个支撑着自己的信仰,是不是错的......
外患之下,内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