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
“……警告啊。”松平片栗虎沉声道。
“是。”佐佐木异三郎只是点头，对这种做法并不表态。
松平片栗虎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老熟人，想了想。
“既然是最近的事情，那你今天喊我来，是上面给你找麻烦了还是什么？那小姑娘不配合？”
佐佐木异三郎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松平公会对松野小姐有所了解的。我得到了一些情报，想找您证实一下可信度，可惜，没想到松平公竟然并没有参与其中啊……”
这番莫名带着嘲讽语调的感叹得到了松平片栗虎敏锐的一瞥。
“什么情报值得你这么藏着掖着。”
佐佐木异三郎慢条斯理地搭起手，看了他片刻，突然勾了勾嘴角。
“果然，松平公还是知道一些我并不知道的事情的吧？”
松平片栗虎停顿片刻，从便服的怀中掏出一枚打火机，转了两下。
抬眼，开口，“看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了。”
“佐佐木，有些心知肚明的事情我不会重复提，但你知道，我有我自己的立场，如果你的立场依然没变的话，谈话不继续下去对我们两方来说都是好事。”
这一番话就已经透露了足够多的信息。作为现阶段立场鲜明的一方来说，松平片栗虎能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对得起他们两个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佐佐木异三郎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猜的没错，松野葵确实和松平公、不，或者说是跟德川茂茂这个现任征夷大将军有着不为人知的合作关系。
既然这件事属实的话，再加上她与攘夷派的联系，和对手下商会势力的掌握……
真是可怕啊，松野君。
看来又得输给信女小姐一次了。
这么想着，他却比之前更加放松了几分。
“既然松平公如此坦荡，那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
他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件，将其放在桌上递给松平片栗虎。
“审讯时，我与松野小姐达成了一个协议。然后今天，松野小姐托手下将这份文件交给了我。”
松平片栗虎眉心一动，伸手将那薄薄的一份纸张拿了起来。
他展开阅读片刻，彻底紧皱眉头。
“……这是。”
这是一份对中岛清平和他背后的鹿乡会社，与近年来飞速崛起的贸易联盟片冈商会之间相互影响的活动分析报告。
任何稍微了解一点内情的人，都能轻易从中读出这份文件的撰写者所涉及的势力之广、影响之深，甚至到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程度。
虽然远没有当初通过猿飞菖蒲转交的那份文件全面，但……
佐佐木这家伙，竟然得到了那个女人的认可？
松平片栗虎看向佐佐木异三郎。
“可你不是……”虽然四年前出了那种事，但这家伙不是一向对那群人马首是瞻吗？
佐佐木异三郎笑了。
室外一处灯光闪过，镜片下的眼神逐渐显露出了锋利的影子。
“松平公，不要小瞧精英的记忆力啊。更何况，即使同为齿轮，精英也不会选择为一栋将倾的破烂废墟效力吧。我对于自己的准则还是很坚持的。”
松平片栗虎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充斥着冷静理智的评估意味。
佐佐木异三郎不躲不闪，将矛头对准自己的上司，“别这么看我嘛，松平公。我也没想到啊，有着’破坏神’之名，即使不可为依然为之的您，竟然会如我一般做出这等离经叛道的选择。”
“要说的话，我对于您这么做的原因也是十分好奇的。”
松平片栗虎没说话，只是沉默地重新叠起文件。
他又拿出一根烟，点上。
漫长的吐息之后，烟雾掩盖了他的眼神，只听见一声含混的感叹。
“我？我是一旦认定了，不管是烟还是主公，都不会轻易改变的类型嘛。有人选择信任她，那我当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佐佐木异三郎了然。
他伸手收起文件，“那么，我便了解您的想法了。”
“过段时间我会与松野小姐再会面一次，详细商谈合作的相关事宜。那之后或许需要松平公再抽一次时间出来与我聊一聊了。”
他抬眼，视线冰冷，嘴角带笑，看向松平片栗虎。
“虽然确实没想到会与您共行，但我很期待，与各位一同撬动起这整座腐朽地基的那一天能够真正到来。”
松平片栗虎推了下眼镜，“……啊。”
佐佐木异三郎看了他片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没再说话，直接站起身，“我想问的事已经尽数知晓了，这就不叨扰您了——”
“佐佐木。”
松平片栗虎叫住他。
他回过头，见松平片栗虎从墨镜后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良久，他吐出了低沉的未尽之言。
“可别掉以轻心了……那女人，远比你看到的可怕。”
佐佐木异三郎顿了一下，若有似无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室内，独坐的松平片栗虎望着门口，缓慢地吞云吐雾着，神色复杂难辨。
连佐佐木都能笼络……
松野葵，他们决定合作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