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你仍然这样认为。
对于佐佐城老师的死你充满悲伤、感怀和遗憾,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直面如此直接而惨烈的死亡,即使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那个与国木田先生很有渊源的男孩子,你也感到了一种苍凉的宿命感:他是在走上父亲的道路。
这些事都是后来你从直美那里知道的。直美对于你突然拜托她查看苍之使徒的档案感到有些吃惊,你又百般强调只要不让太宰先生知道就好,她询问了国木田,得到了准许后把可以查看的部分交给了你。
那些活生生的曾经在你眼前留下记忆痕迹的人被写在轻飘飘的纸上,抹去了他们在生命中的挣扎与反抗,变成黑白的影像。你大概了解了事件的始末,仔细找了半天,抬头问:“没有太宰先生给苍之使徒发的邮件吗?”
“什么邮件?”直美不太理解。“你们不是那天去现场推理出来的幕后黑手吗?”
哪里有推理。刚到那里太宰先生就说:“我给苍之使徒发了邮件,在这里等她来吧。”那个人早就自己想明白了,还要多此一举地把国木田先生叫过去,欲盖弥彰地把那个电脑技术很厉害的男孩子也拐过去。
很明显就是要解决别人的什么个人问题吧!
根据资料你才补全了那天在现场你没有想清楚的逻辑链条:国木田先生太执着于正确性和至高无上的理想,太宰先生很担心——也许应该是个中性的动词比如“认为”——国木田先生会像苍之王那样为了理想剑走偏锋,并且他还背负着不应该属于他的罪孽:他认为五名刑警的死亡是他导致的。
所以为了国木田先生的信念,太宰先生选择让两个当事人到场。
但是有一个问题:如果佐佐城老师没有去呢?
他给了佐佐城老师选择,而她很坚定地放弃了,她依旧认为理想高于一切。太宰先生利用出色的把控和揣度人心的能力,将下一个苍之王扼杀,并且让国木田先生从理想中睁开眼睛,看清楚理想的正义与现实的正义。
有一点结论,你在那天惊吓到的时候用仅剩的理智推理得到了,在看完档案后更加认同:整个事件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把你叫过去,纯粹就是为了表现自己有多无情多冷漠多麽会拿捏人心,然后把你吓跑。
所以当时你立刻感受到了一点违和:哪有人会这样敌对不太熟悉的人?而且日常来看太宰先生根本就没有讨厌你!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盯着地面。好寂寞。好寂寞。怎么能有人那样寂寞,好像全世界连风都绕过他的灵魂?*
你非要拉住他不可,他是很温柔的人。你的脑袋那时候只记得前一天心心念念的事:太宰先生是个大好人,要跟他道歉。于是下一秒身体先于大脑开始动作,你做出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去拥抱他。
“世界上没有比你更不快乐的人了。”你当时是这么回答他慌乱又干涩的问题的。
你跟直美认真地道了谢,坚持周末请她吃甜点,她托辞不过,也很开心地答应了:“我很喜欢跟前辈待在一起哦!感觉我做什么前辈都会觉得很可爱似的。很放松。”
你说:“因为直美本来就很可爱嘛。”接着跟她一起上楼去侦探社,想着还是要跟国木田先生也说声谢谢,毕竟很是麻烦了他。也要跟太宰先生道谢:之前想说对不起没有机会,现在说好像有点奇怪。还是感谢他的照顾吧。
上楼以后大家都在,唯独缺了太宰治。没有他在国木田对面晃纸飞机你有一瞬间觉得那里好像没有生机了似的。
大家跟你们打了招呼,直美去把档案归位,你不太好意思跟过去,担心那里有什么机密文件,就过去跟国木田道谢。
他正在编辑什么文档,看起来是政府报告。你扫了一眼就移开眼睛,心想: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民间组织而已。看起来是与政府合作的;并且合法持有枪支和炸弹,有权限处理针对整个横滨的恐怖袭击。
国木田注意到你过来,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我来向您说声谢谢。之前承蒙您的照顾了。”你把一本书递给他,“感觉您会对这本书感兴趣,所以冒昧地带来当做赔礼了。”
他看一眼:是一本小说,鲁迅的《彷徨》。很有名的中国作家,连他这种工作狂也略有耳闻。而且书的名字也很有趣,好像抓准了他在想什么似的。
“太宰先生呢?之前也很麻烦他。”你问。
“太宰这会在医务室。”国木田的表情缓和了一些,口气也不那么严肃,“他把自己搞成了重伤。不过不用担心,那家伙的生命力很顽强,过不了第三天就活蹦乱跳了。”
啊?你难得地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茫然表情。重伤还不用担心吗?
于是你等直美出来就向大家告辞,打算去探望一下太宰治。
太宰治这次确实对自己下了狠手。对他来说入水又根本死不成,那么能够入水的过程中一直保持昏迷就好了:他在吞了好几片安眠药以后愉快地跳进了河里。本来顺利地沉入了河底,但是没想到的是一头撞上了某个尖锐的东西,搞得头破血流,硬是痛醒了,又呛了水。
你进门的时候与谢野医生正在大发雷霆:“你自从加入侦探社就没有这么找过死了!而且我还没有办法立刻治好你……”
“打扰了。”你小心翼翼地说。
“小姑娘来探望你了。”与谢野说,“我出去走走。如果有危险,立刻尖叫,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你意识到后面那句不明就里的话是对你说的。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但还是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看起来更头疼了的样子。走的时候还不太温柔地拍了拍你的头顶,有种无可奈何又怒其不争的感觉。
你看向床上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你本来想说完就离开,但是看到青年的脑袋上层层叠叠还是洇出血迹的绷带和手上的点滴,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还疼吗?”
“哎呀,你说脑袋吗?”他笑眯眯地说,“我每天都在身上缠满绷带,这是我新尝试的造型哦。”
他在说什么鬼话。血都洇出来了,是感受不到吗?
“不过点滴还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