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高峰雪山,除了本土生灵可经受,连高阶修士也无法抵御其中寒冷。
若是林暮遇一人前去,途中再不慎遇到险境,怕是有去无回。
考虑到雪山情况多变,仙蝶又危险至极,在已有无数人中毒的前提下,再派众多人组团前往非明智之举。
又是一番激烈商讨后,最终霜华门割爱,派出了今年已在元婴中期的最优质的大弟子宁甘棠随行,以护林暮遇平安归来。
大会休罢,林暮遇和宁甘棠就立马收拾行装动身,不眠不休赶了整整两天两夜的路,终于在第三日来到了封雪山上。
遮天蔽日的雪勾缠成了一卷无风自动的硕大白布,漱漱地抓着逼人的冷意往人裸露出的脸面上扑。
封雪山上的大雪似乎有了捉弄的心思般,专挑修士的弱点发出些不痛不痒却难以忽视的攻击。
类似大雪扑脸,反倒更像是无厘头的恶作剧,让人一呼一吸间总是容易吸入些趁乱作祟的雪花,连呼吸都是痛的。
宁甘棠再如何厉害,天赋再如何高,说到底也不过是芳华年岁的少女,哪里受得了封雪山上的阴冷凛冽。
她指尖翻印,耗费灵力化出保护,把她与林暮遇两人笼在灵力形成的罩子中,同风雪相隔。
“不用给我。”一路默默无声的林暮遇在这时突然开口,看宁甘棠没有立刻撤去他的那部分灵力保护,又快速补充了句,“我不需要。”
他的语速极快,却不是厌烦,只含着不喜。
好受一些的宁甘棠闻声,侧目朝拒绝的人看去。
她单觑见林暮遇的脸色早已胜雪般惨白,双唇在风雪的照拂下冻得四处干裂,唇上黑紫的凝固血口与灰白的唇色相间,全无一块好肉,看着就痛极。
然而人已拒绝,她回想着过去短短两天内林暮遇总是冷冷清清的态度,就索性依了林暮遇的愿,撤去了给林暮遇的保护。
后,她又念及她是保护林暮遇而来,便改换成从芥子中取出宗门留给她的那件她还没舍得穿的高阶防寒法衣,递给了林暮遇。
林暮遇快步走着,余光内忽而闯入一片衣袂,匆匆睨了眼,本打算继续忽视。
但他看宁甘棠的手拿着法衣迟迟不落,迫于当前两人是临时合作的队伍,就当为了宗门,他还是颔首接过法衣,三两下弹去肩头白雪,披在了身上,一连串举动间无半个谢字。
防寒法衣不愧是霜华门掌门留给天骄弟子的好物,一披上,林暮遇的双颊便隐隐有了几道生人的血色,僵硬的五官也自如了少许。
只不过在鼻子能动的瞬间,他第一反应却是顺从本能,在大雪中嗅了嗅。
很快随着鼻翼微动的停止,林暮遇脚下的朝向就突然顺着所嗅到的气味偏移了半度,然后,他倏地扭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加速跑去。
清凉的雪气里钻入了一股不一样的气味。
是熟悉的味道,他闻到。
虽然很微弱,但是是和五年前、乃至更多年前一样的味道。
像是、像是……离去的师父的味道。
他心下一紧,当即什么都不顾了,一心冲着那股他贪图的气味疯狂追寻。
与记忆中有五分贴切的气味霎时牵动记忆的门阀,许许多多刻骨不忘的回忆涌现,甜美的曾经一刹迷惑了他被大雪冻僵的头脑。
他全然忘记,不,一路上他一直都在忘记身旁还有个陪同的宁甘棠,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把合作的宁甘棠当回事。
除了应尽的医修职责,其他的他都未放在心上过。
先前稳重的步履转头变得跌跌撞撞,在深厚的积雪上留下了一路或深或浅的脚印,很快脚印又让无休无止的雪填满,抹去了踪迹。
越往山顶上爬,那抹起初淡淡的气味就愈发浓郁,愈发浓稠也愈发熟悉。
林暮遇黯淡经年的眸底忍不住划过一簇淡薄但不熄的亮色,悸动的心脏在衣物下比他猝然鲁莽行动还要叫人费解的躁动。
雪气已然盖不住那抹林暮遇苦苦追求的味道了,熟悉的味道由着本意的添油加醋,在他整个心境中炸开。
不多时,因着临时行举的改变,林暮遇和宁甘棠的目光便比计划提前落在了显现出来的山头上。
宁甘棠本计划稳重缓进,安全为上,奈何林暮遇是个不按计划随心的人。
响午耀眼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白皑皑的雪山山顶,放眼望去成片的雪白干净爽朗,意外清明了舟车劳顿的两双眼瞳。
周遭的风雪也不知为何,兴许是感受到了此处降有的天外来物,害怕那份不知深浅的危险,要比适才上山路上的大雪谨小慎微得多。
然而追着气味的林暮遇还在跑,全然不在意什么环境什么风雪,一个劲儿地向着山头跑。
他身后的宁甘棠一留神到风雪减小,就立即撤去了灵力的保护,并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满心满眼都是那泛着诡异的山头的林暮遇,拽着人停在了两处不一的风雪的交界线上。
风雪小了,于他们的凡胎□□是好事,不用浪费灵力也是好事,可风雪是由于那只临时落在此处的仙蝶——那天外之物才改变。
当下眼帘中的山顶无半分异常,却鸦雀无声,只有雪花安安静静地飘洒,安详得莫名违和。
宁甘棠一边忧心着不寻常的安宁,一边拧眉看着林暮遇灼灼的眸子,不由心生困惑。
她心想莫非那仙蝶还有迷惑人心之能力吗?竟使得兴致缺缺的林暮遇如此迫切?
还是这份蛊惑有等级限制,只有修为低下的修士会受到影响,所以她一切正常?
然则不等她多考虑,十几米远处的山头率先发出了异动。
林暮遇的眸光亦随之一落千丈,小段路途中熠熠生辉的星火犹如昙花一刹,仅仅灿烂了短短不出百米的距离,便坠落进了死寂的海,回归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