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珩收了笔，端起手边的热茶呷了口，并未理他，清冷的目光落在苏辞的身上，状似不经意间开口道：
“听下人说，前些日子你回苏府时遇上了太子，他可同你说了什么？”
苏辞原本还犯着困，听到他提到这件事，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
她记得禾鸢貌似跟她讲过这件事，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给一个不受宠到处受挫的侧室灌迷魂汤了呗，好让她和离，然后带着苏府的势力改嫁。
不过苏辞是不能真这么说的，脑子飞快地在现有的资料里扒拉，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件。
垂眸拿起笔，苏辞照着字帖上的字迹描摹，不紧不慢地回道：
“太子是去府里与父亲商讨岭南流寇一事，我自小便喜欢听父兄同我讲些行军的见闻，便求着表兄将与我听。”
“哦？说与吾听听，你都知道些什么。”
西南夷岭，多高山丘陵，流寇集聚，常于官道劫持粮草，使得前线战事吃紧，供给不足，在当地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因西南地势善于隐匿，当地官府久治不见成效。
一个月前，陛下曾派煜王前去调查。
如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件事上，苏辞想了想开口道：
“妾只听表兄说西南战事吃紧，局势动荡不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别的妾便不知。”
“那你对此可有什么看法？”李暮衡侧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按照资料显示，讨伐流寇一事为李暮珩后来开创盛世奠定基础，促成此事的人也是原主，只不过原主以此为筹码威胁他，索要正妃之位，这才导致后来的杀身之祸。
苏辞只想完成任务，能苟一天是一天，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推动进程，要是能给他个人情，说不定能逃过那劫。
“妾只记得表兄提到过西南夷陵，殿下的母族，殿下许是该回去看看。”
李暮珩看着她，眸光微沉，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吾竟不知，侧夫人平日里不通笔墨，竟能有如此见地，还是说是太子教得好呢。”
“妾对殿下一心一意，与太子无半点情意。”
“是么？”李暮珩起身，走到苏辞的身后，附身握住她的手，提笔在纸上落墨。
“吾还听说你这些日子都在打听夫人的口味、喜好。侧夫人字字皆说爱慕吾，可吾看来，侧夫人似乎对吾的夫人更感兴趣。”
男人明明是在笑着，可是一股寒意却从脚底顺着脊柱往上爬，苏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开口道：
“只是这咳疾需得清淡饮食，保持心情愉悦，好生将养着，在配合药物调理，才能有所成效。
不瞒殿下，相较于夫人，妾更想知道殿下的口味与喜好，这样，妾便能离殿下再近些，多得些殿下的喜爱。”
苏辞面上说得真切，脑子里疯狂cpu自己。
实习证明，一切都是为了实习证明！
“多得吾的喜爱？吾看侧夫人这心可是大的很，除了吾还能容下小生、太子、吾的夫人。吾竟不知该不该信侧夫人所说的满心满眼都是吾。”
李暮珩握着苏辞的手落下最后一笔，洁白的宣纸上清楚得印着一个“忠”字。
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
苏辞望着纸上的字，一时间有些愣怔，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后，让她的脑子不禁有了片刻的短路。
微微缩起脖子，苏辞勉强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一只手捏住下巴，强硬地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
目光相对，男人的目光清冷带着几分探究，似乎要透过她的躯壳，望进灵魂深处。
苏辞轻笑着反手握住男人的手背，言语轻柔恳切。
“殿下这般丰神俊朗的人物怎是凡夫俗子可相提并论的，全京城不知多少女子想着能嫁给殿下，我能得殿下半分青睐，已是极好的，又怎么会去寻别人，殿下就算信不过我，也得信得过自己。”
短短一分钟，苏辞几乎将自己先前看过的所有cpu语录都翻了出来。
风悄悄地吹起宣纸的一角，寂静的室内只能听见书页摩挲的声音。
窗外阳光正好，满园的红叶仿佛落日下的霞彩，染红了半片秋色，一片红叶被风吹着，落在窗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橙黄的光。
时光仿佛也在这一刻放慢了脚步。
过了半晌，李暮珩不紧不慢地收回手，阳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不真切。
“呵，你衷心倒是表露得快。行了，你们的课业吾早朝回来再看。”
李暮珩说着，朝着侧卧走去。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逸轩直接扔了笔凑到苏辞的面前，一脸的震惊。
“不是，三婶婶，你何时与皇叔这般亲近了？”
“你觉得我方才的话他信了几分？”
苏辞没有回话，垂眸看着纸上的“忠”字，未干的墨迹不知何时蹭到了袖子上，蓦地闯入这片纯白的世界。
李逸轩撑着头想了想，回道：“虽然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就我对皇叔的了解，句皇爷爷说，皇叔八岁时便已熟读兵家策论，任何心眼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我猜测，半分都没信。”
苏辞也不意外，反正她本就没指望他会信些鬼话，她只需要改变原主的印象，让李暮珩与沈清染对她少些防备，方便她暗中寻找玉佩就行。
苏辞一心只想做完任务回去，学完课业，就与李逸轩一同朝着清苑走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还没到清苑门口，就被清苑的小厮们围了下来。
另一边，卫七见他出来，转身跟在了后面。
“殿下，按您的吩咐，已经查到那日苏府太子与侧夫人的交谈内容。”
李暮珩：“都说了什么？”
卫七：“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太子劝夫人改嫁。”
改嫁？李暮珩冷笑着回想起方才苏辞的说辞。
就一个小辈还妄想动他的人，若是太子知晓在她眼里，他甚至都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会是何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