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烟雨江南早已远离,等到马蹄溅起上京的瓣瓣桃花时,已是阳春三月。
乡试刚过,天下士子都在等张榜结果,不少人也抓紧时间四处结交,为才选做准备,一时上京勾栏瓦肆爆满,让本就热闹的上京更为喧嚣。
这天上午,高家长女卢夫人早早就派管事在城外等候,接了高珊一行人等便驶入都城。
过了宏伟的城墙,马车行进在约二十丈宽的天街上,远近建筑气势恢宏,周边街铺鳞次栉比,百姓摩肩接踵。
几位姑娘不时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向外看去,帝国都城磅礴粗犷,气吞万里如虎,与温润如玉,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江南完全不同。
天慢慢下起了小雨,天街小雨润如酥,远处建筑在朦胧细雨中若隐若现,路上行人急匆匆地奔走。摊贩撑开油布伞,雨滴沿着油布伞一缕一缕地滴下。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青翠响声。
天街横贯上京南北,皇城位于正中,马车在天街上行进一段路程便拐弯前往西南,上京达官贵人居于皇城以东为多,低品阶官员和富商等居于西南者为多。
西南房价也不低,卢大人官居六品,出身贫寒,阶位不高,自然俸禄也不多,但夫人陪嫁丰富,生活倒也富裕。
离开天街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卢府,卢夫人带着子女一众人等从早上就一直在等。
姨夫卢达与姨母卢夫人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年方十九岁,名唤卢胤,尚在书院读书,今年也参加了京试,女儿卢晴与谭若同岁。陈姨娘生了一子一女,庶子卢庸十五岁,庶女十三岁。尹姨娘生有一女,尚在呀呀学语。
卢夫人已有近十年未看到娘家至亲,自从接到高老夫人来信后,便早早准备,日思夜盼,总算把大家给盼来了。
姐妹俩这么多年不见,面容不免染上岁月风尘。卢夫人比高珊大了两岁,许是家事操劳,又四处奔波,看面容却像大了十岁。
姐妹两人一见面就是眼泪涟涟。高景庭和卢胤看此情形,连忙在旁相劝,卢夫人看到娘家晚辈生得眉目清朗,举止落落大方,不禁破涕为笑,连忙招呼各位进府。
卢府是个三进的院子,卢达夫妇住在中院,老夫人住在后院。进得卢府,几人穿过中院进入后院,见过卢母。
卢母本为临安乡下普通农妇,大字不识一个,丈夫在卢达十岁时过世,自己含辛茹苦养大儿子。当年与高家议亲时,卢达还只是个普通士子,得知儿子受高家青睐,她欣喜若狂,直呼祖坟冒青烟。
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儿子中了进士,又做了官,早就没了当年的诚惶诚恐,心想儿媳倒是有福气,一个商户女成为官夫人,心中颇为自得。
可她本性倒也算不上凶恶之辈,又感念儿媳在卢家微时就嫁了进来。这么多年来对自己颇为孝顺,对儿子也照顾周到,又生了一子一女,还帮儿子纳了两房美妾,将卢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因此对卢夫人还算满意。对高珊一行也好好招呼,让卢夫人好生安排众位。
下午,卢达当值回来,众位又与他见礼。他四十岁左右,幼时饱读诗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十年寒窗苦,现在在礼部任个不大不小的六品官,虽不至于平步青云,但贤妻美妾,儿女双全,也算志得圆满。
卢夫人安排高珊和三位小姐歇息在中院东侧院溶月居,院子虽不大,却颇为幽静典雅,几间房屋摆设也是颇花心思。又安排高景庭在前院客房休憩,几人便安置下来。
高珊唤了一名小厮,让他送一封信给李征张子清。
当晚,卢家为高珊一行接风洗尘。宴席放在前院东厢房,屋内摆上数十米的长桌,卢母端坐上首,高珊母女与景庭三兄妹坐在西侧,卢达夫妇与卢胤卢晴并庶子卢庸坐在东侧,两位姨娘则在一旁侍候。
月光皎洁,窗外庭院恍如白昼,院中老银杏树枝繁叶茂,罩得整个庭院影影绰绰。
东厢房四角均放置一人高的缠枝莲花灯,每座莲花灯高高低低摆放了几十只蜡烛,烛火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照得人面或明或暗。
晚餐颇为丰富,谭若吃着烤得脆嫩的鸭皮,沾上秘制的酱料,夹着精制配就的大葱,裹上劲道的面皮,一口咬下去,脆中带柔,咸中带甜,肥而不腻,美味无比,果然是名满天下的京城名菜,比在临安吃到的味道更好。
卢母端坐上位,陈姨娘在一旁侍候,而尹姨娘则为高家一行人等布菜。
陈姨娘是卢达表妹,本来两人青梅竹马,卢陈两家也有意结亲,可卢家清寒,陈姨娘父亲见女儿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就嫌弃卢家想另攀高枝,后来却是高不成低不就,过了二十岁还没有嫁出去。
没曾想卢达时来运转,像中头彩一般,先是娶得高家长女,又高中乡试会试,一改往日贫寒。
陈姨娘母亲与卢母是亲姐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姐姐哭诉,希望看在往日的面子上,纳陈姨娘为妾,卢母架不住妹妹哀求就答应了,卢达是个孝子,加上又是从小相熟的表妹,便听从母亲安排。
卢夫人心中自然不愿,她是家中长女,从小就有主意,但卢达已是进士,纳妾不过是迟早的事,再说这是婆母意思,最后只得让陈姨娘进门。
谭若幼时曾听谭钧与高珊聊过此事,夫妇二人商量事情时,从来不避女儿。当时谭若不过八九岁,夫妇二人当时在房内聊天,谭若在一旁玩耍。
“那个陈姨娘刚开始还老老实实,感念姐姐让其进门,后来生了一子一女,仗着是老夫人侄女,又是姐夫青梅竹马表妹,明面上不和姐姐起冲突,暗地里总是煽风点火、搬弄是非,姐姐好几次吃了闷亏。”
高珊泡了一壶茶,给丈夫与自己各倒了一杯,对谭钧抱怨道。
“你姐姐性子直爽,最易中招,她当初就应该压着不让陈姨娘过门,哪有今日的事端。”谭钧看着气呼呼的高珊,摇头道。
“这婆母和姐夫都同意了,姐姐不让进门不就是善妒?这于姐姐名声有碍。”高珊不赞同道。
“事涉根本,怎可退让,再说也有不损名声之法。”
“这……姐姐不善妒,难道还错了!”高珊听此瞪大眼睛,甚是疑惑不解。
“自然是错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