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我知道了妈妈。”
你来我往的车站,言无朝挂了电话,装作无事一般抬起头。
她正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前面,后面,左面右面。
东面西面,南面北面。
每个人都好奇地注视着她的脸。
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而她不愿低下头。
右半面脸上缠着的绷带,让她的脊梁骨上仿佛压着一颗千斤沉的鼎,喘不过气的感觉越来越重。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仿佛在告诉她,你跟别人不一样。
言无朝手心里的汗渗透了被紧攥着的衣摆,绷带下的神经末梢带来的刺痛感仿佛如五年前那般清晰。
五年前,在放学路上失踪的女孩,一度上了社会新闻,那就是她,言无朝。
尽管最后被成功解救,但令人遗憾的是,歹徒过于偏激,虽然避开了要害,还是没能令小女孩全身而退。
言无朝记忆中右眼呈现给自己最后的画面,只有冰冷的刀光。
“啊————!!”
以及那股透彻心扉的恐惧与绝望。
从医院里出来,妈妈告诉她,一切都会恢复正常,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
但是,不一样。
言无朝告诉自己,告诉妈妈,不一样。
“独眼怪物,不许你和我们一起去同一个学校!”
“同学们,虽然言无朝同学回来了,但是她已经变了,她失去了她的右眼,大家可千万不要因此看不起人家。”
面对着围着自己嬉笑的小孩,言无朝扔下书包,捡起地上的石头朝他们砸去。
小孩们起哄四散跑开,留她一人原地啜泣。
爸爸听完她的叙述,抬起头稍微往后仰了仰。
“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自己去解决,不要再让我为你失望了。”
妈妈说:“你已经把我和你爸的脸丢尽了,你消停点吧。”
五年前的那场绑架,夺走了言无朝的生命中所有的光,以及她的右眼。
被嘲笑嘻弄的校园时光,令言无朝无比厌恶自己。
摇了摇头,言无朝强迫自己从这段不堪的回忆中清醒过来。
坐在阳台边上,晚风吹过伤口,已经不再疼痛。
拨弄着手里的随身听,这是之前暑假去哥哥家里玩时拿到的。
哥哥和自己不一样,家里有钱,身体健全,人也好,起码比自己好。
她蜷起双腿,把手臂环绕腿上,头轻轻枕在上面。
要是能回到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那次暑假就好了。自己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自从事故发生以后,家里人多多少少都对自己有些抱怨,明明是受害者,这么多年来收到的数落却还是大于安慰。
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对我温柔一些呢,她揉了揉眼睛。
要是能像小说主角那样,一觉醒来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就好了。
言无朝这么幻想着,心情稍微好了一些。抱着随身听躺在床上。
这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愿望,在三个月后实现了。
三个月后的今天,滞留在车站的言无朝,任务只有一个,等着伯父的豪车接自己回去。
伯父家和自己家不一样,开红酒公司的,很有钱,大老板,钱有多少呢,几千万?几个亿?她自己也不知道。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人走了不少,言无朝的车却还没来。她无奈地坐在站台下的凳子上,被太阳晒了大半天,烫得她一个激灵。不过她还是一直坐着,第一是因为实在是太累太热了,第二是因为,她不怕疼,很久之前就不怕了。
摘下自己在家里千挑万选过的,勉强还算有些上得了台面的白色纱质遮阳帽狠狠给自己扇风,这是妈妈去年旅游在精品店买回来的,去伯父家总得穿些值钱的衣服,才能减少一些被看不起的可能性,虽然伯父人很好,但言无朝还是放不下心来。她不喜欢那种被别人看不起的感觉,就算是自己的伯父,她也不愿意卸下防备。
“哟,妹妹,一个人?”一股让人作呕的酒气混合着劣质香烟的味道窜到自己的鼻子里。言无朝拿帽子遮着太阳,半张脸露出来看向对方,锋利的目光带着极大的警惕和防备。车站人都走光了,她不敢相信有人能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自己。
“打扮地这么漂亮,是要去哪儿啊,这么热的天,家里人不心疼你啊,没有男友吗?哥哥送你一程吧。”
言无朝皱眉往边上靠了靠,与小混混拉开了一段距离。
“别走啊,妹妹,说句话又不会少块肉,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想跟你交个朋友嘛。”小混混笑嘻嘻地递给言无朝一瓶饮品,还贴心地拧开了瓶盖,见她不收,就放在她脚边,接着厚脸皮靠了过去,“交个朋友,你手机号多少哦?”
言无朝放下挡着阳光的手,露出另外半张脸,怒视着对方。
“哎呦我去!”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你脸怎么了?毁容了?”
言无朝低下头,脸色愈发阴沉:“不是。”
“哦!我知道了,那就是瞎了吧,你是瞎子吗?也不是,还有一个眼是好的,算是半个瞎子。”
言无朝忍无可忍,她不想打电话报警,也不想大喊大叫,她只想手里有把刀,拿着刀把这个人的舌头活生生割下来,也解不了她心头之恨。
可惜没有刀,她找不到趁手的东西,干脆捡起旁边的饮料瓶,不由分说地浇在那人头上。
“我*,你这个贱人,你干什么!!”小混混声音很大,言无朝捏紧了瓶身,这时她有点后悔了,不该跟这种渣滓硬刚。
那人抬手就要打过来,言无朝下意识向后躲,虽然没有被打到,但她的头狠狠撞到站牌上,一时间头晕目眩。
“现在是文明社会,就算追求他人,也要选择正确的方式。”
“况且,尊重,才是建立社会和平的根本。”
“什么东西!”小混混饿狼似的回头,看到一个年纪也不大的男性坐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眼镜布擦拭镜片,看来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