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便能终结时间回溯,在举刀即将得手之际她一阵急咳,气没喘上来倒地身亡。
经历了各式各样的死亡方式,谢微月心中毫无波澜。
况且她本就不该存活于世,于十一年前就该死去。
当年她私自出宫,不慎于清水河畔坠溺,昏死前恍惚见一少年竭力游向她。待她再次苏醒已是身处皇宫,而手中紧攥的飞鱼玉佩,昭示她所经所历皆为真实。
她遣人调查得知那日救她之人,为新科状元徐静言。因救命之恩加持,配合他伪装深情引诱谢微月沦陷极快。她不择手段与他结为夫妻,后兄长遇难薨世传位幼弟,她被徐静言哄骗替他争夺权势。
从状元及第到权倾朝野只跨越短短十一年,这十一载岁月她便是他最锋利趁手的那把剑。
替他清扫障碍,铲除异己,将他捧上摄政王之位。为此,谢微月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文臣武将的血,朝野上下人人都道她是窃权乱政心狠手辣的贱妇,不堪为谢氏皇族。
她确不配为皇室公主,眼盲心盲从不曾察觉徐静言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说词为假,想改朝换代的猖獗野心才是真。
是她推波助澜葬送了大延的太平盛世,如今困在回溯中尝尽死亡痛苦,是她罪有应得。
窒息感逐渐侵袭而来,谢微月面目涨红,生理性泛起的泪水顺着面颊滴落在徐静言虎口处。
泪意滚烫,刺激到他下意识松了手。
谢微月无力趴俯在地,剧烈咳嗽声配合眼尾弥漫的淡红,披散青丝黏于她湿润脸侧,宛如血雨中摇曳的蔷薇花,令人平白生出些许怜惜感。
徐静言退离一步,强压下心中异样。
随他而来的女子见此情景,藏于绒毛暖袖笼中的双手紧攥,不动声色地柔声轻言:“长公主,您还是交出来吧。毕竟您与徐郎才是一同进退的关系,他日徐郎登基您也仍旧身份尊贵。”
她俯身靠近,满脸疼惜,似真为谢微月着想考虑般,“何苦困于此地,饱受煎熬。”
“住嘴。”谢微月平复气息从容起身,垂眸凝视,“夏钦意,你与本宫说话,岂敢俯视平看。”
她与徐静言成婚数载,在其虚情假意的扮演下,从未察觉他心中始终只深爱那在他幼年饥寒交迫时,送过他一包梅花糖糕的夏钦意。
她为徐静言几次三番濒死,捧他上高位,转眼被囚公主府。他片刻不等迎娶夏钦意为侧妃,后又纵容其于膳食中投毒,以致她重病难医,苟延残喘。
夏钦意似是被她吓到一般,惊得连连退后。
徐静言忙将她揽入怀,怜惜抚摸着她的鬓发,转头望向谢微月时神色又突变厌恶,冷冰呵斥,“你既一心求死,本王却不愿弄脏自己的手。”
他朝门外高唤一声:“来人!”
似是早有预备,侍卫推门而入,手中端着漆盘往谢微月跟前递去。
“念在你我夫妻多年,你自行抉择,本王留你全尸。”徐静言似言尽于此,转身不愿再看她。
谢微月斜眸睥睨一瞬,见朱红漆盘上,盛放着熟悉的三件物品。
鸩酒,白绫,匕首。
她启唇轻嗤一声,抬手挑翻漆盘,物件丁零当啷地砸在玉砖。轻柔的绫缎飘落覆盖在抛洒的酒液上,被润湿成透明色彩。
酒杯翻滚,最终停于徐静言脚边。
“要死,我也不会选择你准备的死法。”
话落,谢微月拔下半挽发髻的沉花簪,掂量半晌。
拔簪自尽这死法她还当真没试过,虽说她不怕死,但她怕疼。
毒酒很疼,白绫也疼,用刀更疼。
她不想再困于这诡异轮回中,对徐静言那点仅存爱意也在次次回溯中消磨殆尽,转变为避之不及的悔恨。
思虑就止。
谢微月毅然决然将银制尖端深深刺入颈脉,剧烈疼痛侵袭,她竟又用力将发簪拔出,猩红血液顷刻间四射飞溅。
夏钦意一声惊叫,她白净面容被溅落满脸血污,血滴甚至滑进她微张的唇瓣中。
徐静言一瞬心慌,匆忙急转过身。
谢微月无力垂躺在地,血液一股股从她颈部破开的伤口涌出,将她身着的月白云纹襦裙染成湿漉的暗红。
她双目锁定死盯住徐静言的眼眸,双唇翕动发出短促气声,断断续续低语:“我是……真不想再看见……你了。”
别再来第二十四回了。
她乏力地闭合双眸,死亡气息萦绕她周遭,那刺破的血窟仍在淌出新鲜红液。
徐静言眸光闪动明明灭灭,他走向前半蹲下,伸手去探谢微月鼻息,只触及一片冰冷。
他将掉落的银簪拾起,自顾而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已将镇延军的权符交给了丞相?他是你精挑细选看中的能够扳倒我的人,那我偏要踩着他的尸体登临天下。”
无人作答,阁中一派死寂。
徐静言垂眼凝视良久,才在夏钦意呼唤中回神,起身对旁侧侍卫吩咐道:“拖下去,埋了吧。”
……
第二十四次睁眼。
一改此前一成不变的场景,谢微月发觉眼前是金镜倒影,夜燃红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