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听见澹台奕的声音起,澹台宸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折扇仅仅捏在手里,阴沉的脸色覆去方才的自信满满。
他立即站起身来,作揖道,“长姐。”
澹台奕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了王玉泽身边,手轻轻下压,对着站起来行礼的众人道,“不必拘束,我来之前是什么样,现在便是什么样?”
王玉泽想献殷勤,赵金栋压根没给这个机会,他从身后捧木盒的侍从手里拿出一套精美的瓷器一一摆在桌子上,又摆出好几道精致小菜来。
一双镶银的竹筷被送至澹台奕的手里,他慢条斯理地拣了些吃食下肚,便不吃了。
厢房内静默无声。
过了好一会,澹台宸才笑着开口,“前日父皇还特意问起长姐最近的情况,长姐深居简出,没想到今日能在这儿碰上。”
澹台奕撂下筷子,碰在瓷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动作却像一个无形的耳光扇在澹台宸的脸上。
他脸紫胀如煞星,黑的吓人。
王玉泽觑着斜对角,正好将他眼中的狠劲看的清清楚楚。
她又悄悄看了一眼澹台奕,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澹台奕恰好看了过来,淡淡瞥过。
王玉泽缩着脖子,随意吃了两口。
俗话说的好,饱暖思淫-欲。
吃饱喝足后,困意便涌上来,王玉泽昏昏欲睡,不住地打着哈欠。
长公主没动,谁也不敢挪动凳子上的屁股半分。
除非,他想像凳子和屁股分家那样,让脑袋和脖子也分家。
她头点着点着,慢慢靠在背上,整个身子蜷了上去。
赵金栋客客气气地将所有人都请了出去。
澹台宸心有不甘,却不敢惹怒这位长姐,临到门前往屋里看了一眼。
厢房内纱帐落下,轻烟交织。
朦朦胧胧的只能看到两个人影。
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
而厢房内却并非他所想。
人影走动惊醒了半睡不醒的王玉泽,她抹了一把嘴角,立马站起来道,“殿下,怀玉失礼了。”
澹台奕淡淡道,“无妨。”
王玉泽不知这位长公主驾到,又是所为何事,与其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不如直接问出口,“不知殿下今日来?”
澹台奕冰冷刺骨的目光落下,她打了一个哆嗦,有些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过几日,宫里会举办秋猎,本宫要你一同前往。”
南陵确有秋猎的习俗,可那也是等深秋后,山中猎物吃的肚儿圆圆,膘肥马壮时,又因天气严寒,动物们行动缓慢,为了庆祝丰收,象征性捉两只回来祭祀,祈求上天,来年风调雨顺。
而现在正是苦夏,人尚且没有胃口进食,动物更是饿的皮包骨头似的,难道要打一堆骨架回来吗?
王玉泽向来不关心朝廷大事,也自然不理解仅仅秋猎一事,就搅动多少风云。
许是她脸上的惊愕过于明显,赵金栋好心解释道,“陛下昨夜得先祖感召,今晨起来龙心大悦,又听说附近有座山,里头猎物多,当即拍板要去打猎祭祀先祖。圣旨还没下来,小郎君回家便能听到消息。”
她今年刚满十六,往年祖父担忧她年纪太小,不允许她跟着,饶是好事如她,也没能找到机会一睹秋猎,只能巴巴在路边茶馆等人,打到猎物的人扛着猎物满载而归,为此,她也没少谢长庚等人嘲笑,是没断奶的奶娃娃。
“要去秋猎,骑射功夫须得练上来。”澹台奕道,他望向王玉泽白嫩的手,目光言喻很是明显。
只怕,她要在练骑射这一方面吃一番苦头。
王玉泽的兴奋劲去了大半,蔫蔫道,“殿下今日来就是与我说这件事的吗?”
澹台奕自然不可能告诉她,今日来的目的。
转而说道,“秋猎一行,危机重重。上次你侥幸逃脱崔家死士,这次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她脸色煞白,勉强笑道,“秋猎时期,他还敢动什么鬼主意不成?”
澹台奕扫了她一眼,并未告诉她,两人扯上关系的那一夜,她就被牵扯这无底漩涡中,无法抽身。
是生是死,全凭自己造化。
体内毒素缓解些许,他对着王玉泽的脸色也好上许多,也愿意多解释两句,“崔家向来以为自己是这南陵的一言堂,王家本就让他如鲠在喉,现在更是有个皇室压他一头。崔玉堂刚愎自用,心胸狭窄,因为追捕你折损了精锐死士,你说,如何能放过你?”
王玉泽神色怏怏,嘟囔道,“没一天好日子过。”坐在那,半天提不起劲。
澹台奕完全恢复后,不欲久留。
王玉泽心里也吊着鼓,兴致缺缺回到了家中,也没了逛街的心思。
脑子中一但出现想要偷懒的想法,澹台奕的话就会浮现在耳旁。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和兄长,但崔王两家交好数代,姻亲关系亲密如盘根错节的两棵树,不分彼此,光凭一面之词,实乃难以取信于人。
请了安后,她便回了院子。
刚进栖云苑,天瑜就迎了上来,羞涩又埋怨地看了她一眼,道,“爷。”
王玉泽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压着性子应付道,“做什么事?”
天瑜被一呛,楞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捏着衣角。
她不明白,只是出去吃一次饭,为何回来就全然变了一个态度。
秋月走过来将她拉走。
王玉泽进了屋子往榻上一趟,枕边一股幽香直往鼻子里钻。她侧头一看,枕头旁放着那本《孙氏绝学》,心里正烦,随手哗啦啦地翻,接着上午没看完的看了起来。
春华进来低声道,“爷今儿心情不好?”
她闷闷地应了声,“嗯,那新来丫头进我的房了?”
春华摇头,“爷一向不喜欢旁人碰你的东西,她说要进来,我说只管交给我便是,爷可是不喜欢她?”
王玉泽闷声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