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中放着一沓信,王玉泽大手一拨,就将所有的信都拨进随手携带的一个布兜里,此刻,她明白了池霖的用意。
他用这些证据与王玉泽交换一个承诺,使得那些女眷下人们在他离开后能得到保护。
王玉泽收下证据,便是默认了。
衣袖溅上的红色鲜血已经凝固,她从倒在地上的红衣人尸首间穿行而过,一手提着布兜,另一只手提着入鞘的剑,走出书房。
前来的刺杀的红衣人隶属一个江湖游侠组织,是由一些实力高强又富有正义感的男女老少组合在一起,专门刺杀贪官污吏。刺杀手段神出鬼没,变幻莫测,一度泛滥挑衅天威,受到朝廷的大肆捕杀。
不过这已经是十几年的事情了。
澹台皇室没落后,江湖游侠近乎销声匿迹。
此处骤然出现在荆州,还是为着刺杀她而来,这一举动令人不可不多想。
王玉泽侧眸淡淡瞥了一眼鱼贯而入,收拾尸体残骸的下人们,看着他们将滚落在地的头颅面上的红色布绸摘下塞进囊中,默默地不做声。
红衣人的红色伪装下是一张再平平无奇不过的脸,若不是以死人的形态出现在这间书房,只怕与他擦肩而过,都未必能在脑海中留下印象。
她心中升起防备,这样的长相的杀手才最佳可怕,可见幕后之人心思深沉。
下人在房间里外来回穿梭,清理着一片狼藉的现场。
王玉泽自觉碍事,拎着布兜慢悠悠地往王宅里走。
暗处的杀意如跗骨之蛆,粘附在她身上,跟随着她移动,又像水沟里到了老鼠,只敢在阴暗的角落中躲藏不敢冒头。
江湖游侠已经完全失去了十几年前的侠义之气,彻底沦为不可见人的阴暗东西。
王玉泽有些失望。
她是听着江湖游侠的事故长大的,常常为这种打抱不平的气概感到鲜血涌动,可没想到有些东西最好还是在回忆中死去为好,免得像今日重新出现,让她大失所望的好。
她脸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就这样走到王宅,直到后脚完全踏进门槛中,也不见跟踪的人动手,心中的失望之情已经达到了顶峰。
手指动了动,又几道黑影闪了出去。
黏附在身上的阴毒眼神也在这一刻消失了。
刚走进内院里,澹台奕便迎了上来,仔细端详着她的脸色,见她眉间沉郁,似是不快,轻声问道,“溱溱可是在外遇见难事?”
他就像一个贤内助一样,温柔地安抚着王玉泽不平的心绪。
对上他关切的眼神,王玉泽心中失望稍稍散去,露出一个微笑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一些阴沟里的老鼠在外面乱窜,有些自不量力罢了。”
她抬手将布兜送到澹台奕面前道,“殿下请看,这是的池霖临行前交由我的证据,应当与宫里的那些人有关系。”
这一路上,她不仅关注着游侠的身影,还在思考这布兜里东西的去处。
池霖留下来的东西,是烫手山芋。
依照陛下对阉党一派的宠幸程度,即使铁证如山,也会被糊弄几句过去。祖父虽然名义是亚父,但随着陛下年岁增长,已经越来越听不进去臣子们的上谏。
思来想去,她身边最合适的人竟然只有澹台奕。
澹台奕伸出手,没有接过布兜,而是错手拉住王玉泽的手腕,松松环着,道,“这是你立功的机会,不必交由我。”
私心里,他希望王玉泽能够多多立功,哪怕不能凭借资历位列三公,也能掌握实权,早日达成所愿。
“此物还是交由殿下为妥。”不论怎么说,长公主也是陛下的亲生血脉,就是因为此事不快,也不会降罪下来。
至于立功的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何况,官衔越大,于她日后的野心不利。
澹台奕这才接过布兜,往袖子里一送,布兜被藏在袖笼中。
“这件事我会办妥的。”
王玉泽拱手行礼,“多谢殿下。”
澹台奕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行礼,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在我面前不必行礼。”
她顺势起身,会心一笑。
两人正准备一道回到书房中,就听见外面远远传来几声模糊不清地高喊,将军,将军,池大人遇刺了。”
王玉泽预料到这件事迟早会发生,可在发生之时,心中还像没做好准备似的,蓦地一紧。她的手紧攥着澹台奕的手,白皙的手背上暴起脉络清晰的青筋,一瞬间的反应暴露出她真实的心思。
她紧绷的手臂很快松弛下来,松开手信步走到外面,澹台奕陪在她的身边,两人一道走到外院。王玉泽喊住高声呼唤的小兵,问道,“你将刚才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和我说一遍。”
小兵见到王玉泽有些紧张,脸涨的通红,嘴半张着,神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和呆滞。
过了一会,他才慢慢收回神智,磕磕巴巴地说,“暗中护送池大人的府兵和传来信息,他们在等城外时分头行动,一路护送池大人,一路护送池大人的女眷们。兄弟几个约好在城门口汇合,我们久久不见他们来,便寻着暗号一路追寻过去,只看见负伤的兄弟几个和没了的池大人。”
他说了长长一串,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呼哧呼哧直喘气。
王王玉泽点点头,小兵脸生又嫩,年纪不大,口齿却非常清楚,一件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事情说头头是道的,不免引起了她的注意。
“吩咐管家支些银子,慰劳受伤的兄弟们。至于受伤的费用,另外从账上支取。”王玉泽道。
小兵脸上立即扬起一个微笑,小跑溜达着走了。
王玉泽暗暗记下他的模样,转头叹息一声,“我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南陵的宦官这么肆无忌惮。”
澹台奕道,“宦官权大,宫内处处是他们的耳目眼线,爪子隐隐有向外面伸的趋势。圣上视听都被蒙蔽,一味沉溺在宫内的虚华中,却不知道外面已经翻天覆地了。”
“或许他知道,又或许他不知道。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宦官们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