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日子过得很快。
秋遇安在天气转凉之际回到了京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入宫来见她,只是例行地进宫请了安,然后便只是来往于朝堂和蓟王府之间。
关于他的只言片语,秋曦瞳只能旁敲侧击地从梅皇后那里打听。
梅皇后也问秋曦瞳怎么好像他们两个不如以前亲近了,秋曦瞳含糊地搪塞道:“我们也这么大了,本就有男女大防,再加上如今他订了亲,自然也就不如以前亲近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蓟王府见一见他。
蓟王府是新修葺的,到处都还散发着一股崭新油墨的味道。
府里人很少,几乎看不到有人走动。
因着天气转凉,花儿都谢得差不多了,若不是院里的一隅还种着松柏,这院子怕是要萧条得像无人居住一般了。
坐在正厅里的秋曦瞳此刻很忐忑。
她其实并不确定秋遇安愿不愿意见她,是以她都不敢提前送帖子来。
想来费白和门房都不知道他们俩如今的关系吧,不然门房怎么通传都不通传一句就放她进来了呢。
桌上的茶冷了好几回了,但是费白还是很有耐心地每次都给她斟上新的热茶。
她一点也没有心思喝这上好的武夷大红袍,只静静地坐着。
良久,终于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和秋遇安的咳嗽声。
秋曦瞳一下子就紧张地拉紧了桌布,如今他就要来了,自己要跟他说些什么呢?
还没等她整理明白,秋遇安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他还穿着朝服,看来是刚从朝堂上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过来了。
这么些时日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脸颊都有些凹进去了,显得他眉骨更加突出,整个人轮廓感更强了,当然也给他平添了一份肃杀感。
秋曦瞳突然间有些心慌,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给人的感觉是有些压迫的呢。
“瞳儿。” 秋遇安轻声唤了一句,然后坐在了秋曦瞳身边。
秋曦瞳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忘记了起身行礼,听到秋遇安唤自己,她低低地回了一句:“嗯,二哥。”
“你我之间,就非得生分到这个份上吗?” 秋遇安面无表情地问道。
秋曦瞳低头不语,心却跳得很快。
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心慌。
秋遇安见她不说话,叹了口气后给她倒了杯茶,然后问道:“今日突然前来,有什么事吗?”
“我……” 秋曦瞳听他这样发问,却突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秋遇安也不急,就坐在那认真地看着她。
见她许久都是一语不发,他又道:“若是没什么事,那我还要去忙,你回去吧。”
他这是要送客的意思,秋曦瞳连忙道:“最近…朝堂很忙碌吗?”
秋遇安微微挑眉,回道:“是挺忙的,不过我还是有办法应付的。”
秋曦瞳又沉默了,他好像什么话都不欲与自己多说一样。
她垂下了眼帘,脑子里有点乱,不知道该接什么词。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秋曦瞳的眉头越锁越深。
秋遇安终究是不忍,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指尖,轻叹了一声道:“瞳儿,是我不该对你如此冷淡,这些日子我想过了,我终究还是不愿放弃你。”
他的手心很温暖,因着常年练武的缘故掌心略有些粗糙。
秋曦瞳抿了抿嘴,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手抽了回来。
“我来,只是想问你锦云村的事。” 她开门见山地道。
她不敢再去感受秋遇安的温柔,她很怕她会沉溺进去再也出不来,那当初自己讲的那些话,不就像笑话一样了吗?
秋遇安一愣,大约是没想到秋曦瞳居然如此直白地说出了来意。
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那她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她紧接着道:“锦云村真的已经付之一炬了吗?我们泛过舟的那个荷塘呢,那个想给我说亲的大娘呢,那些…我们一起踏遍的土地呢?”
“瞳儿,当时时疫肆虐,村民们纷纷染病,而且村外那些染病的人,也都证实与锦云村有关。这时疫来得又凶又急,波及范围又广,如果不下那样的命令,就连我带去的禁军和太医,也可能全军覆没啊。” 秋遇安颇有耐心地解释道。
秋曦瞳嘴唇嗫喏了几下,随后她又道:“你才去江南多久就下了这样的判断,锦云村那可是上百条人命啊!还有…还有那个荷花池……”
秋遇安深吸了一口气,“你不了解当时的情况,除了将整个村子化成白地,我没有别的方法。大夫们根本救治不过来,甚至连禁军里也有数人感染的。我只不过是舍弃了少数人,成全了大多数人。”
“你说这话的口气,好像在说一些牲畜的性命似的。” 秋曦瞳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怎能忍心将那么多人的性命就这样化作焦土,你简直像没有心一般。你口口声声说不想放弃我,可是却把拥有我们回忆的那个地方给毁了,这算什么不想放弃。”
“瞳儿,你当时不在那里,你不明白。” 秋遇安皱着眉头道,“你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严重,难道我就没有思考过其他可能性吗?我知道你曾破过案件,战场也曾献计,确实聪慧,但我也不是个蠢的啊。若是你在当时的情况下,你会怎么选择?”
秋曦瞳一时说不上话来,她撇开了头倔强地道:“总之把百十来条性命不当一回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你放火的时候,你在现场吗?”
“在的。” 秋遇安淡淡地道,“听着那些百姓死去的哀嚎声,我也不是一点也不动容。有些石墙没给烧成灰烬,上头都是濒死的人刻下的各种遗言,只是多半…都分辨不出了……”
当时他就站在村外,一墙之隔,听着里面那些人被火炙烤时的哀鸣与尖叫。
那是真正的地狱,许多兵士听着都觉得不忍,不受控制地落下了泪。
他作为下这个命令的人,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啊。
但是他必须忍住所有的负面情绪,必须横下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