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马上就要到公布她们最终去向的时候了。
这也是这些女孩子们最紧张相互之间竞争最激烈的时候。
经过三个月的摸索,哪怕是再蠢笨的人也意识到了皇宫并不是那么容易呆的地方,接下来分配的去处将会对她们的宫廷生活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若被分配到受宠的娘娘宫里,吃穿用度且不说,走出门都会被别人高看一眼,运气好得了重用,将来出宫少不得会被安排一门好亲事。
若分配到像织造局珍宝局之类的地方,也很不错,跟着女官们可以学到真本事,而且常有赏赐下来,不管是想有机会提升品阶当女官还是出宫后有一技之长,都是走得通的。
最差的就是一些又辛苦又劳累还没有主子看得到的差事,像是一些低位妃嫔身边伺候的宫女,或者扫洒处浣衣局之类,都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差事,如果轮上了就等着吃苦受气,挨到十几年后变成一个穷搜搜的老宫女出宫去吧。
每个人都会想,大家都是一般的姑娘,一同进的宫,凭什么你能混得比我体面些呢?
在这样的氛围下,每个人几乎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摩拳擦掌要为自己谋一个好去处,还有一些更机灵的,已经开始往管事嬷嬷那里走动拉关系了。
夜色已深,女孩子们在屋子里休息洗漱。
“听说现在咱们谁去哪里的单子已经写好交上去了,就在尚宫娘娘的抽屉里,真想看看呀。”有女孩子忍不住说,“我好想知道我到底会被分去哪里。”
“后天不就知道了么,你着什么急。”
“难道你不着急?若是运气好还好,若是运气不好......哎。”重重的一声叹息。
屋子里的女孩子们似是被这一声叹息挑动了心事,纷纷七嘴八舌附和了起来。
“我啊听说,这次膳房那边要很多人呢,听说膳房那里虽然辛苦,但是赵女官人很好,很照顾底下人。”
“御花园那里千万不能去,大冬天天没亮就得起来去花园打扫除雪,说是金昭仪最喜欢冬日清晨去梅林赏花。”
“还有酱库,听说又无聊又清苦,而且味道很大,飘在衣服上洗都洗不掉,那里有个老尚宫,六十多岁了,脾气坏的不得了,谁要是到那里就等着天天挨骂吧。”
“怎么办,我好害怕……”
有女孩子羡慕地说,“峦枝和青娘就好了,你们两这么好,嬷嬷们都天天夸你们,肯定去的都是最好的地方,你们得记得咱们住一屋的情分啊,之后遇着难事说不定还得求你们帮忙。”
“就是就是。”其他人听了也纷纷附和。
青娘谦虚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都是没影的事情,咱们这里唯一可以安心的只有谢妹妹了,她与我们不一般,她可是贵妃娘娘都挑中的人。”
谢峦枝看向她,忽而笑了,说到:“那就多谢吉言了。”
旁边一个围观的瘦瘦的女孩子羡慕地说:“要是我也能分到哪个贵人宫里就好了。”
看着女孩子们稚气未脱的脸,谢峦枝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其实贵人那里也不一定就好,虽然尊贵,但和最底下的小宫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峦枝知道,宫中的妃嫔为了争宠,常常会进献自己宫里年轻貌美的宫人给皇帝邀宠,而至少在上一世再没有任何人有过怀上龙嗣的消息,这些女孩子就算得一昔宠爱享几年富贵,最终也只会落得个发配皇陵枯守一生的结局,还不如当个普通宫女熬出宫去,更别提如果运气差遇到脾气不好的主子,稍不留神就是一顿责打,那时候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听了她的话,有几个女孩子若有所思,但也有人听不惯的。
“你自己稳妥了,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了。”
谢峦枝点到为止,原本这几句她都不该说的,她没有再反驳,笑笑不吭声,退出了谈话,安静地做一个听众。
泡了一阵脚,她用帕子擦干,起身端着自己的盆离开屋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大皇子”三个字隐约飘来,她脚步一顿,挪到了门后的黑暗处,静静地听着。
屋子里谈话的话题已经移到了朱炯身上。
“大皇子好可怜,走失了这么多年,原本这么尊贵的人却吃了这么多苦。”有人感叹,“听说他因为之前流落在外没能好好守孝,这次回宫来要重新为皇后娘娘守孝三年,在明泽堂吃素念经连门都不出。”
“他真是个好人。”命运曲折曾经遭受苦难的高贵皇子,惹了小姑娘们的叹息。
“明泽堂应该也会要人吧?”
说到这个姑娘们就不太热络了,有人怯生生地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可是守孝——得三年吧?”
被困在一处宫殿中三年,还得忍受清苦无趣的生活,连个说话的都难找,这样的日子光是想一想就令人窒息。
有人提出另一种可能,“那毕竟是大皇子啊,等熬过这三年的话……”
“事情哪里这么简单。”说话的人欲说还休,似乎是忍不住秘密,就等着别人来撺掇一下。
女孩子们果然围过去求她。
“……好吧好吧,但我只告诉咱们一个屋的,你们可不准告诉别人。”她说,“是一个同乡的宫女姐姐悄悄告诉我的,陛下不喜欢大皇子,他其实根本是被陛下关进明泽堂反省的,对外头说的好听,而且他其实性子很坏,一点也不好相处。”
门外的谢峦枝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宫人的消息竟然有那么几分准,她上辈子也是后来成为朱炯的亲信后才隐约察觉出这对父子的不和,探听到这一段人人称颂的孝子之举背后掩藏的蹊跷。
其实她一直很疑惑,这对父子久别重逢,是什么导致朱炯被变相软禁,这背后的隐秘是否与他后来对那些朝臣下狠手有联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