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桑洛刻意选择了一些比较轻松的字眼,把白天在学校里遇到怪老头的事情说了一遍。
桑武军吃饭最快,已经先上楼看电视去了,桌子边围坐成一圈的是桑家各个年龄段的女人。
范若兰忙着给桌上的几个孩子分配剥好的虾仁,似乎没太在意桑洛讲了些什么。
桑瑞和桑昱一个中学生一个大学生,当即就接收到了桑洛释放出的信号。两人听了之后,对上了眼神,桑瑞发出了一声嫌弃的“咿”,桑昱则拍了拍桑洛,以家长的姿态叮嘱道,“以后不要往人少的地方乱跑。”
桑洛听了,心里反倒踏实下来。看来,自己并没有过度敏感,姐姐们听了也觉得不舒服。
奶奶听着几个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普通话,一个比一个语速快,一时之间竟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随着年龄增长,不仅眼睛越来越昏花,耳背也越来越严重。
现在学校里老师和学生讲的都是普通话,家里的这几个小囡聚在一起小嘴叭叭着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都是清一色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搞得她经常跟不上。
“快吃快吃,”范若兰冲着光顾着讲话、手里筷子根本不带动的几人喊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要嚼的花头精。快点儿把饭吃完!我要收拾碗了。”
洁癖的范若兰嫌弃她们几个帮倒忙,就算她们偶尔积极一下,主动要求洗碗刷锅,她也得在旁边看着,最后还得一一检查,还不如直接上手,落得轻松。
匆匆扒完泡饭的几个人吃过晚饭,桑昱去帮范若兰洗碗,还在上学的桑洛和桑瑞则聚到奶奶的房间里看电视。
每到这种时候,年龄小的优势才能显示出来。
平时,奶奶房间的电视里播放的不是新闻联播就是咿咿呀呀唱戏的,桑洛都不感兴趣。只有放学回家时正赶上奶奶去邻居家打牌闲聊或者吃完饭奶奶去洗漱的这段空档,她可以短暂地获得遥控器的控制权。
结果,不一会儿,奶奶端着一碗水出现在了房间里。
她将一根针递到了桑洛面前,“哈一口气。”
“这是干嘛的?”一旁的桑瑞好奇地问。
“帮洛洛叫魂的。”
“叫什么魂?”桑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被吓到了。”
“我没有。”
“听话,哈一下就好了。”
桑洛嫌奶奶挡住了电视机,赶紧对着针哈了一口气,“好了。”
下一秒眼睛又盯回了屏幕。
桑瑞倒是在一旁看着奶奶将那根细细的缝衣针沉入水碗,把碗摆到了窗台上。
“你们谁都没碰,知道了吗?”
“我不用哈气吗?”桑瑞反问。
“不用,你又没有被吓到,这个不是随便乱用的。”奶奶又看了一眼窗台,仔细查看了两扇木制窗棂,确认栓子都嵌进去了才走开。
“今晚不开窗了?”桑洛在一旁嚷道。
“你开电风扇。”
“老是搞这些封建迷信。”桑洛嘟囔了一句,奶奶晚上明明都舍不得开电风扇。
奶奶耳背,没有听到。
话虽如此,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去学校之前,桑洛还是去窗台瞄了一眼。
隔了一夜,碗里盛着的缝衣针锈得很厉害,针头和针尾的暗红色已经洇开了。
去学校的路上,她把这事儿和盛珂讲了一遍。
盛珂照例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他的目光扫过两边墙面上绿油油的爬山虎,转头问桑洛,“你昨天睡得好吗?”
“昨天?睡得挺好。”
“那说明没被吓到。”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小时候家里经常帮我叫魂。”
盛珂小时候体弱,没少被拉过去参加各种什么叫魂祈福的法事。
“你相信?”
“我不相信。”
“那你还跟我说。”
“我觉得人有魂,但一根针就能把人的魂喊回来?是不是太简单了一些?原理是什么?”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呀。”
“老师会知道吗?”
两人还真的在课间时间拦住老师问到了答案。
老师说,那是金属碰到水和氧气之后氧化的效果。
果然是这样,没意思。桑洛安心的同时又有点儿淡淡的失望。
“你还想什么呢?”等老师离开,盛珂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发愣的桑洛。
“没。”桑洛摇了摇头。
中午到家之后,她又去窗台上看了一眼,发现水碗已经被挪走了。
“奶奶,窗台上的水碗呢?”
“已经倒掉了。”
“里面的针呢?”
“扔了。”
“为什么要扔?”
“你是没看到,全都锈了呀,红通通一片。”
“不就锈了一点点嘛。”
奶奶总是大惊小怪,讲话也夸张。
“谁说是一点点?你上去问问瑞瑞和昱昱,她们都看到了。”
证据都被扔了,上哪儿看去?桑洛怏怏地回了房间。
吃完午饭,奶奶故技重施,又端来了水和针,要桑洛像昨天那样对着针哈气。
桑洛不耐烦地用手挡开,“我们老师说了,不能搞封建迷信。”
心想着奶奶也听不懂氧化作用之类的,她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小孩子不要瞎说。”奶奶皱起了眉。
“不是我说的,是老师说的。”
“老师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老师说的,大概是小孩子对抗大人们最有力的武器了。
在大多数情况下,家长们会立刻偃旗息鼓,缴械投降。如果家里都管不住,只有仰赖学校里为人师表的先生们去镇压了。
不过,在一小部分家长需要树立更加权威的地位的情况下,老师们的教导就需要做出让步。这种时候,他们往往会责备孩子,“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