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
秦桑榆大着胆子睁开眼,眼前空无一物,四周静悄悄的,那个身高两米的魔族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
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懈,虚软无力的仰躺在了铺着梨花花瓣的地上。
劫后余生,不过如此。
重重梨树掩映之后,白衣少年面色凝重,冷酷绝美的脸上杀意未褪,眸底猩红的光一闪而逝。
他早该想到的。
仙尊最宠爱的弟子,哪能那么好杀?
只是没想到,霜华居然如此在意这个弟子,在意到,不惜以元魂相护。
修士的元魂,乃是命门,若有损伤,轻则修为尽失,沦为废人;重则神魂俱灭,不入轮回,就此消弭。
躺在地上的黄衫女子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看方向,还是想下山。
既然杀不得这个夺舍之人趁虚而入获取仙尊信任,那就只得采用迂回战术了。
首先就得绝了三师妹妄图逃跑的心。
少年掌心燃起一团赤黑色的火焰,圆滚滚的小魔族从他宽大的袖袍里爬出来,呼哧呼哧吞下火焰,然后躺在掌心里餍足的打了个饱嗝。
“尊上有何吩咐?”小魔族用稚嫩的童音恭敬的问。
“传音巨相城城主匪光。”
“属下遵命。”
小魔族的小黑角亮起土褐色的闪光,一个粗声粗气的男音响起。
“巨相城,匪光。”
“恭迎尊上。”
“两刻钟后,常晖峰,拦截秦桑榆,本座会出手,到时,见机行事。”
“匪光,遵命。”
……
要离开御灵仙宗必要经过常晖峰。
常晖峰是御灵仙宗宗主沈霖山所辖,主峰苍云殿是各长老议事之所,左侧峰是宗主居所,右侧峰是宗主门下弟子住所,半山腰有传送法阵,通往宗门内各大峰。
而山脚则是御灵仙宗的宗门正门,穿过山门,即可离开御灵仙宗。
秦桑榆上次跑路是在傍晚,路上还遇到个好忽悠的外门弟子,下山下的无比顺畅。
而这次是深更半夜,常晖峰万籁俱寂,仅有照明的烛火沿长长的台阶两侧一路而下。
她把夜明珠塞回储物袋,有了刚才一通惊吓,此刻她一边走,一边翻着储物袋,总算把媚骨扇翻了出来,顺便还把不肯接受不能投胎噩耗的丁艺也拿了出来。
丁艺恹恹的躺在她手心里,像是失去了灵魂。
“唉,你往好处想想嘛,你现在这样,可是变相的长命百岁了呢!”秦桑榆戳了戳她的脸颊,语气轻快的开导她。
丁艺蜷缩起身体,抱着膝盖坐在她掌心里。
她哭哭唧唧的咕哝:“那我这样,还算是人吗?”
“师尊跟我说,你要是潜心修炼生灵诀,还是可以变得和我一样的。”
丁艺眼巴巴的看着一脸诚恳的秦桑榆:“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虽然我先前不太喜欢你,但我们好歹来自一个地方。”秦桑榆又示意她看看周围,“而且你看,我连跑路都带上你了,还不够诚意吗?”
丁艺往周围一看,确实是上次跑路时经过的地方。
“好吧,我相信你。”
她伸出手指戳戳秦桑榆指腹,算是和她达成了同盟。
她坐在秦桑榆掌心,仰头看着浩瀚无垠的夜空,心里酸酸涩涩,有种怅然若失的空茫。
“那我们是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吗?”她轻声问慢悠悠下着台阶的秦桑榆。
和她相比,秦桑榆一直以来表现的,都太淡定了。
她的适应能力,太强了。
好像无论如何,她都能坦然面对一切。
就像面对她的死讯,她也是轻描淡写的。
但秦桑榆只是习惯把所有的惊涛骇浪都隐藏在心里而已。
还因为,这里没有值得信任,值得倾诉的人。
秦桑榆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着下方的重峦叠翠,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满心的畅快轻松。
她扬起唇角,恣意洒脱的道:“这里山清水秀,虽没有手机解闷,但充满刺激和冒险,足以让我们度过轰轰烈烈的一生,不好吗?”
丁艺扬起笑脸,应和:“说的也是,我们出发吧!”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也许她们在这个世界,能活得更好呢?
奈何轰轰烈烈的冒险之旅总是在半路夭折。
秦桑榆刚到半山腰,就察觉到了浓烈得难以掩饰的杀机和强大得令人无法招架的力量。
“秦桑榆,你看上面!”丁艺惊呼一声,语调颤抖。
秦桑榆抬眸。
猩红的月光笼罩,高山一样魁梧的身躯,手臂长的粗黑魔角,拳头大的铜铃巨目,诡异的魔纹遍布全身,上身赤膊,肌肉喷张,如同巨石般黑压压的悬在半空,给人浓重到窒息的压迫感。
秦桑榆攥紧手中的媚骨扇,紧张的发抖,害怕的后退两步。
她到底还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直面死亡威胁时,还是不够淡定。
听闻和直面,还是有区别的。
秦桑榆看着他标志性的魔角,鼓起勇气放狠话:“你这不知死活的魔头,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硬闯御灵仙宗的护宗大阵,可是忘了这是霜华仙尊庇佑的地盘?”
魔族猖獗的哈哈大笑,笑声震荡苍穹大地,秦桑榆被他大笑的气流掀翻,重重的砸在台阶上,又因为台阶狭窄,往下翻滚了好几阶。
停下时,秦桑榆呕出一口鲜血。
丁艺被她护在掌心里,未伤分毫。
五脏六腑仿佛被撞得移位,她被魔族的气流的掀翻,周围的宿鸟却没被这猖狂的笑声惊动一只。
很明显,在她下山的时候,这魔族早已悄无声息的布下了结界。
今夜,就是要让她命丧于此!
她说怎么宋祁舟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