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商肃挽起手臂,语气因疲倦而有些冷硬:“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宝姝放下行李箱,走到商肃面前。
“你不准走。”
商肃失笑:“你在要求我做事?为什么可以这么理所当然。”
他疲倦到像是喝了半醉,嗓音沙沙的,有点勾人的味道。
赵宝姝示意他低头。
商肃垂下脑袋,俯身聆听,安静乖顺。
如同被驯服的马。
赵宝姝飞快地瞟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我有点害怕那个邵叔叔,你可以……别走吗?”
商肃觉得耳朵有点痒,但还是耐心等赵宝姝说完这句话。
话音刚落,他挺直腰背,恢复了之前高冷又桀骜的模样。
“你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多事儿。不是说不害怕吗?”
去高铁站路上,商肃问过她。
赵宝姝将声音压得很低,但情绪有些激动:“谁让他家像侦探小说里的暴风雪山庄一样!我不害怕的阈值是小区里的独栋别墅!”
层层叠叠的中式古建筑,在黑夜的映衬下,活像一尊潜伏的巨兽。
透出光亮的会客室像巨兽的嘴。
这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赵宝姝在江城下叶街生活了许多年,她熟悉那条上世纪老街所有的角落和细节。
她知道街道中心有一株百年悬铃木,知道街尾就是她和爷爷的家。
因此她不害怕。
可这里除了商肃,没有一样是她熟悉的。
好吧,其实连商肃,她也不熟。
赵宝姝很泄气。
她远离了商肃,走回自己那个行李箱旁边。
突然被冷落的年轻男人还有些不习惯,视线下意识地追随出去。
他个子高,影子也格外长。
当看见自己脑袋的影子正好投在赵宝姝脚下,被她踩了几脚时,他假装生气地开口:“你踩我影子做什么。”
赵宝姝面无表情,又跺了两脚:“泄愤啊。明天我还踩,见一次踩一次。”
商肃沉默了一瞬。
他怎么和十六岁的小姑娘计较。
最后,年轻男人无可奈何地坐到游廊的长凳上,长叹了一口气。
“进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哪里也不去。”
赵宝姝眼睛一亮:“那我进去了?”
商肃点点头。
邵远舟工作之余,抬头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会客室外徘徊,默默等了良久,一个都没进来。
就在他准备去开门时,那扇雕龙绘凤的木门终于被敲响了。
“请进。”
赵宝姝不懂,邵远舟作为指定监护人,连来接她的时间都没有。
爷爷为什么要把酒坊交给他呢。
当她看到红木桌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待批文件,和邵远舟岌岌可危的头发时,她很快理解并接受了这一切。
邵远舟起身迎她:“宝姝,来,这边坐。”
赵宝姝有些紧张,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坐到茶几旁的椅子上。
商肃又困又累,听到屋内二人话音渐起后,安心地靠在廊柱上小憩。
他本想抽支烟醒醒神,忽然想到赵宝姝和邵远舟都闻不惯烟味儿,只好把烟盒捏了捏,又塞回西服口袋里。
赵宝姝从会客室出来时,商肃已经睡着了。
他抱着一条腿,脑袋靠在屈起的膝盖上,就这样可怜巴巴地睡觉。
赵宝姝也困得不行了,走过去拍了拍他另一条腿的膝盖。
“醒醒。”
商肃骤然醒来,深藏碎芒的金棕色眼眸闯入赵宝姝的视野。
他似乎有很重的起床气,眼露凶光,语气既冷且凶。
似乎要把眼里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赵宝姝,你-干-什-么。”
咬牙切齿的程度,和野外偶遇凶兽没什么区别。
赵宝姝害怕得躲在另一根圆木柱子后,颤抖着声音说:“我的事情谈完了,来叫你去睡觉啊。”
商肃揉了揉眉心,翻涌搅动的怒意渐渐平息了一些。
在前往卧房的路上,他有了一个很深刻的认识。
那就是他确实吓到这小姑娘了。
赵宝姝远远缀在后面,行李箱都不让商肃帮他拿了,自己拎着。
夜深人静,她担心吵到其他人,准备硬生生把行李箱从会客室拎到了邵远舟给她安排的套房。
商肃实在看不下去,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赵宝姝也停了下来。
商肃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赵宝姝,你躲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赵宝姝的目光里还带着谴责和恐惧。
“我不。你情绪太不稳定了。”
现在又不是她求着他别走的时候了。
真没良心。
商肃觉得,跟赵宝姝这小孩儿呆久了,很容易得高血压。
“你过不过来?”
赵宝姝很固执,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商肃冷笑一声,沙着嗓子说:“既然你要一个人走,就要小心点儿。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听邵老师说这宅子啊……”
恰逢此时,山间传来一阵猫头鹰阴沉的叫声。
商肃话音未落,赵宝姝扛着箱子,一溜烟跑到了他跟前。
那双圆眼还闪烁着泪光:“您带我走吧,今天起,您就是我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