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走了,不担心他发狂吗?”不知为什么,郁灵感觉朔月似乎是在关心夜溟。
“再不走,发狂的就是我了。”郁灵无奈道。
“你当真这样厌恶他?”朔月问道。
郁灵踩着朔月的云,只觉得脚下发软,不是自己的云,踩着都是软的。
见郁灵不答话,朔月有些失望道:
“是我多言了。”
过了好一会儿,郁灵看到了烙琰山的山口。
她并没有说目的地,可朔月真的,太懂了。
就在快到目的地是时候,郁灵回答了他的问题。
“其实并不是厌恶,我只是……害怕。”
二人落地烙琰山山口,此地有颜如玉设的屏障,郁灵没了神力,也进不去,二人只能从山口步行前进。
朔月道:“他对你的感情不像是假的。”
“或许吧,可是如果他真要大开杀戒,你看如今的我,能阻止得了吗?”
“也许能呢。”
郁灵摇了摇头,道:“不能,我现在根本打不过他。”
“我不是指打服他。是说服他。”
“……”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或许能听你的话。”
“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想法上。”
“可是……你这样跟我走了,就不怕他一怒之下真的大开杀戒了吗?”
“……如果是这样,你会帮我吗?”
“帮你杀了他?”
郁灵沉默了,虽然她可以肯定朔月绝不是武幽澈本人,可既然武幽澈信任他,他一定有值得信任的地方。
良久,她柔声道:
“若非亲眼所见他的暴行,我其实,未必能下得去手。即便后来也十分后悔,可已经做下的事情,总是无法挽回了。”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总觉得他不是那穷凶极恶的人,但是那场面我亲眼所见,我只能一遍遍告诫自己,他很危险。”
“所以,你会再次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你看,月亮真大啊。”郁灵方才对朔月吐露太多心声,此时深觉尴尬,好丢脸,于是僵硬地试图转移方才的话题。
静谧了许久,山间只有郁灵和朔月的脚步声悉悉卒卒,半晌朔月却道了声:
“对不起。”
郁灵微怔,脚步却没有停止,只轻笑道: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反过来,我应该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拂。”
“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朔月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应该为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心之所想罢了,你帮我,我真的很感激。”
“你为苍生所做,却是应该的吗?”
郁灵脚步的节奏乱了,她放慢了脚步,淡淡道: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谁也不欠谁的,为什么你却欠苍生的一样?”
郁灵笑意更深,玩笑道:
“若不是你跟夜溟共同陪我一路,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他本尊了。”
朔月却是没有接话,只移开了他原本应该是投射到郁灵身上的目光。
郁灵正色道:“我与你们不同,我生来便身负神力,不曾辛苦修炼,不曾痛苦历劫,得天独厚,自然要回报天地。”
“你可以尝试一下,只做自己,不做神女。”
郁灵停下脚步,朔月也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她。
她的眼神有些许迷茫,方才挂在脸上的故作轻松也消失了。
二人对视许久,郁灵才认真问道:
“你到底是谁?你……”
她簇着眉,眼神中除了疑惑,甚至还有一点热切。
朔月看着她,面具虽然几乎遮掩了整张脸,但那给眼睛留出的空隙明显施过咒,郁灵知道,即便这双眼睛,也未必是他本尊的眼睛。
朔月道:“对不起。”
郁灵道:“对不起?”
朔月看了一眼郁灵身后的夜空,那轮圆月皎洁明亮,照亮了烙琰山刚刚有点绿意的山体。
郁灵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开始有了变化,原本的那双眼大而圆,好似一个硬朗的少年,而须臾间,那眼睛似乎变长了一点,眼眸的颜色更深了一点,就连双眼皮的褶皱都变深了一点。
郁灵瞳孔骤缩,心中的震惊可谓是前所未有,即便是当初夜溟“死而复生”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也未曾感觉到如此的窒息。
她一口气呼出,带出了四个字——怎么可能。
朔月似乎被月光刺到了眼,痛苦地眨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光落到了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的郁灵的脸上。
郁灵的手有点微微颤抖,缓缓抬起,着魔一般递到了朔月的面具前。
这一次,朔月只看着她,一动没动,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跟他身后一模一样的夜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还看到了一丝悲悯。
她的手触上了那冰冷的面具,只轻轻一碰,那面具便被她轻松摘下,她顿了顿,一时竟然想再给他戴回去。
朔月见她犹疑,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帮着她缓缓移开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张郁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阿灵,是我。”
郁灵只觉得天旋地转,夜溟,怎么又一个夜溟?死了一个夜溟,活了一个夜溟,现在眼前又一个夜溟!
只是眼前这个夜溟,沉稳了许多许多,若是那个夜溟,此刻必定已是拉着她的手腕,两人说不定怎样拉扯了。
而这个夜溟的眼里,十足十的温柔坚定,不参杂任何想要占有她的感情。
“若我猜想不错,月上正空之时,我便会消失在这个世上了,所以,阿灵,你一定要听我说完。”
“什么消失?”
“阿灵,我已经来找过你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