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一点也不。”斐东亚刻意揪了揪还在隐隐作痛的耳朵。
付桐言又注意到了他揪耳朵的手套,立刻抓住斐东亚想往回缩的胳膊,把它们脱下来。她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过去二十三年里戴手套的日子加起来都不到一周。
“这……这谁动的手,是不是那个孔岭!超市里就你们两个人吧。我以前还觉得他老实巴交,现在看来你爸还真是没说错。”付桐言实在是太气愤了,耳朵里都要喷出火来,“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呢,他打的是吧,他人在哪里你给我带路!”
她今天一定要把儿子的伤双倍的还回去,她以母亲的名义起誓这句话绝不打诳语。
“不是的,真的不是他。他已经被……”
斐东亚鼻头酸的厉害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真的就是货架倒了而已。”他硬挤出个傻乎乎的笑,拍一拍妈妈的手臂。
有个人忽然从单元楼门里闯进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急促,仿佛后面追着十几条肥头大耳的恶犬。
那人长了双像是忘了割开的小眼睛,苹果肌饱满的犹如真的塞进去两个苹果。她是付桐言相识多年的闺蜜,两个人的交情比斐东亚的生命还要悠长,所以当年连婚房都买在同一个小区。这世上几乎没有她们聊不了的话题,两个人可以为拖地应该横着拖还是竖着拖讨论一整个早上。
“你怎么还在磨蹭,看看都几点了!哎呦,亚亚终于回来啦。”
她用能挤出来的仅有的半秒钟和斐东亚打了个简短的招呼,真的非常的简短,因为还没等斐东亚张开嘴礼貌的回点什么,她就又如来时一样急匆匆的跑了。
“糟糕,这一说话就给忘了。”
付桐言这才反应过来悔不当初的拍着脑门。赶忙跟上去。
“你们急着要去哪里?”斐东亚好奇的问。
“对了,你也来,有个男的更好。把门关上!”付桐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斐东亚稀里糊涂的跟在最后面,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妈妈跑步了,上一次有印象还是十几年前,当时他的年纪还小,依稀记得那天是因为自己在被窝里燃放烟花。
“妈,你慢点儿!”斐东亚只觉得凉风往嗓子里灌。
“不能慢,再慢就真抢光了。”付桐言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嘉莉,你快跑,你腿快先去抢位置。”她还像赶牛似的让前面的闺蜜再使点劲。
最后他们在菜铺子前面停下脚步,这里就是最终的目的地了,不光是他们的也是所有人的。仿佛这店里的菜吃了就能长生不老,附近所有的家庭主妇们都堆在门口,彪悍的大姐们谁也不让半步,瘦弱的店门已经被连根挤掉,孤军奋战的窗户眼看着也快扛不住了。
“我真是猪脑子。”付桐言气的咒骂自己,“就晚了两分钟。”
她们两个人望着面前城墙般的人潮,一筹莫展怎么也挤不进去,最后都把期望的目光投向了斐东亚。
“亚亚,男的力气大。使劲儿,往最里面!”
于嘉莉双手一搡,不由分说的就把斐东亚推进了这股汹涌澎湃的潮水。
“可是买什么菜啊”斐东亚挣扎着从潮水里冒出头。
“土豆,你爱吃土豆。”付桐言像唱山歌似的把手在嘴边聚成个喇叭状,“黄瓜,当然如果有鸡蛋的话……”她站的地方就是岸边,反正是离得越来越远,声音断断续续的最后什么也听不清了。
现在斐东亚要使尽浑身解数游到最前面去,这是一段堪比环游地球的艰辛路途,他所遇到的阻碍比想象中更多。首先他努力翻过一条胳膊,但来不及喘气就遇上了一条更粗壮的大腿,他想要耍点花样从旁边的小路挤过去,但这想法天真的可笑,他根本连身子都转不过来,因为有个宽厚的脊背紧紧贴在那里。
还有总在暗处使阴招的胳膊肘,和几乎把他脚掌戳穿的高跟鞋。全部如此,他根本就看不见完整的人,四面八方只有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肢体。他一点也不觉得男的更有优势,此刻他的脖子正被个子高大的阿姨夹在噶肘窝里。
当终于挤到前面时他知道自己已经缺氧了,讲话的时候嘴唇都泛着紫色。
“我要,我要,要……”他头很晕一时想不起来。
“没有了!”菜店的老板娘尖着嗓门喊,还非常粗鲁地把人往外推。
“我还没说要什么呢!”
斐东亚火气立刻就上来了,要知道他可是千辛万苦渡过了重洋。
“除非你要买筐子,否则什么都没有了。”
老板娘理直气壮地冲他吼,她从面前那排菜筐里随手抓起一个高高的扬向空中,里面空荡荡的连叶子都没剩下半根。
斐东亚又再次逆流而上,从那群不死心的人中间挤回去。当他把这个噩耗传达到位之后,付桐言一个劲的安慰儿子,说不是他的错都怪自己太磨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