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什么?”
蜂窝煤笑得有些诡异:“赌这对夫妻绝对不是真的没钱给枣树治病。”
我道:“元气耗尽也不是病啊,怎么治?”
蜂窝煤道:“你先别较真儿,就说赌不赌吧。”
我看向这对夫妻,当初把枣树托身之时他们是个什么境况我已经记不得了。但是,我只是记性不好,并不是瞎。
这对夫妻的穿着打扮和举止谈吐跟“富贵”俩字绝沾不上边儿,虽然人族在这个时代鲜少有吃不饱饭的情况,但治不起大病的人确实是有的。
来凡界这二十年我对于这里的境况和生存的规则多少有些了解,所以我清楚二十万的钱财是个什么概念。
我觉得这对夫妻大概是真的没有。
想到这儿我便有了底气,十分爽快地答应:“行,我跟你赌,你要是输了得想法子跟我回玄秋映。”
蜂窝煤笑道:“没问题。但我要是赢了,你得带我去见离未眠。”
“可……”
“以”这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见那男人黑着脸冷冷地说:“不是不给她治,是我实在没有闲钱。”
我有些得意,瞅着蜂窝煤:“你输了,人家没钱。”
蜂窝煤微微挑眉:“小祖宗,人家说得是‘没有闲钱’。”
“有区别吗?你这是在强词夺理。”
蜂窝煤一脸的胜券在握:“当然,区别可太大了。”
这时从病房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商量:“我知道你俩存了一笔钱,先拿出来给丫头治病,以后……”
女人尖着嗓子嚷嚷:“去去去,你知道什么,那是给我儿子买房子的钱,给她花了我儿子咋娶媳妇儿。”
房子、人命!
我瞬间便懵了。
这其中的取舍对于我这样一个二世祖来说,着实没办法共情。
毕竟,我不是人,永远无法理解人的选择。
可是这些蜂窝煤却能轻而易举地看明白。
他幸灾乐祸地问我:“小祖宗,约个时间吧,是你带我去还是你传召她来?”
我顿时觉得脸面挂不住,于是把这通没处发的邪火撂在身边欠儿愣愣的黑狐狸身上:“人家离未眠好歹是冥君,堂堂鬼族之王又不是我养的狗,说传召就传召你懂不懂礼貌啊。”
蜂窝煤道:“小祖宗啊,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跟骂大街似的。你还知道懂礼貌?!”
至此我的耐心彻底告罄。
我开始怀疑枣树想见我是不是别有用心。
蜂窝煤看出了我的疑虑:“没关系,你若是不想见咱就直接走。她的情咱们已经还过了,不欠她什么。”
“可是我总觉得账不应该这样算。”
蜂窝煤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见,不必纠结。如果她真的要求重塑本身,我来想办法。就算她提再过分的要求我给你兜底。”
听了蜂窝煤这话,我突然有了极大的底气,便直接进了病房。
靠门口的病床上半坐着一个小姑娘,脑袋微微地垂着,她瘦弱得像是一个虚影,摇摇晃晃跟快熄灭的烛火一样。
虽然我不曾见过枣树为人后的样子,但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她应当是很漂亮的,可惜这会儿油尽灯枯,已经不怎么好看了。
一时间觉得心里万分难受,我对自己当初接受她许愿的行为产生了怀疑。
“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问蜂窝煤。
蜂窝煤没有回答我,他注视着枣树许久,对我说:“她的精华是被抽干的。”
“抽干?”我吃了一惊,“人族竟也通诡术?”
蜂窝煤往我身边靠了靠,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回答我:“你以为他们只会老老实实地修仙?古往今来行正途得大成者凤毛麟角,动歪心思很正常。”
我问:“那还有救吗?”
“没有。”蜂窝煤的脸色很难看,“这不是个小事,须尽快查清。”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这个反应很奇怪。
这话实在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这家伙比我还懒散,最是讨厌管闲事,还是在人族的地界上管人族的闲事。
“奶奶……”
许久未睁眼的枣树突然虚弱地叫了一声。
刚才那个老太太忙不迭地答应着,擦一把眼泪,小心翼翼地握住枣树的手:“丫头,奶奶在。”
“我……我想喝……喝口酸奶……”
“酸?酸奶?”老太太看向靠在门框上划拉手机的女人乞求道,“丫头她妈,孩子想喝酸奶你能不……”
“大过年的,都闭店歇业,我去哪儿给她买酸奶。”女人不耐烦地说,“茶壶里有开水。”
老太太看了一眼面色如纸的枣树,眼泪哗啦啦往外流。
“酸奶是吧,等我会儿啊。”
旁边病床上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男子突然跳下床开始扒拉自己的柜子,“我记得我这儿好像还有一盒。”
枣树翕动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男子跟狗刨土似的一边扒一边回头说:“小妹妹,你等我一下。我东西太乱了,我赶快找,肯定找得到。”
柜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饮料和日用品,杂乱无章,男子很焦急,可是越急越找不到。
这时我听见枣树几不可闻地说:“对不起啊,这十七年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的眉心骤然抽搐一下。
“找到了……”
男子兴奋地呼喊,举着酸奶窜过来却一下子愣在原地……
枣树睁着眼睛,双目无神,瞳孔散大,已然命竭。
蜂窝煤淡淡地对我说:“不是她唤的你,她的状况根本传不了音。”
但此时我根本无心思考是谁唤音,引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怔怔地看着枣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棵苦修百余年,眼看着就要脱胎换骨的树,一朝为人全部修为毁于一旦。
而今更是彻底完了。
真正的人族,只要魂魄齐全,死了之后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