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了起来。锦苑看了看站在长堤上的身影,嘱咐了银心将伞撑起来,放在了桥上,而后才独自一人缓缓走上长堤。
顾泓因为细细的脚步声,转过身,看着缓缓走来的锦苑,微有几分皱眉。她的神色不算很好,又因为一身水红色的衣衫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细小的步伐中又带着几分虚浮,似乎前几日的病情还没有好个彻底。
既是如此,为何这么急着见他呢?
“ 顾大人。”锦苑走到顾泓面前,先是稳了稳心神,然后才低眉行了个礼道。
“这里没有别人,你我何须多礼。”顾泓便是觉得她的柔顺,越发让人心疼,便有些放缓了声音道:“听银心说,你病了,这几日可还好?”
“银心多嘴了。”锦苑倒是并不否认,只是低了低眼:“但是多谢顾大人关心,锦苑已经大好了。”
“大好终究不是痊愈。”顾泓看了看她,忍不住皱眉道:“今日风凉,你又偏偏选了这迎风的地方。”顾泓抬眼看了看因为清风而泛着涟漪的湖泊,方才觉得颇为美丽的舞柳动花,此时却是觉得碍眼了。
“不碍事。”锦苑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可是却是觉得心中忽然安宁了不少,抬眼看了看顾泓,缓缓道:“只是,若顾大人不介意,可否将披风借给我。”
顾泓虽然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想着锦苑对他的抗拒,便是不曾开口。如今倒是因为锦苑的话,忽然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呐呐道:“好。”说着就解下自己的披风,本欲递给锦苑,却又因为她抬手时分明的骨节,心中一叹,抬手将披风披到她身上。
锦苑抬起眼,看着伸手为她系好披风的顾泓,却是忽然觉得他的长相虽然比不过易明濛那般的出彩,也不是卫玠那般的超群,却是自有一股诗书之气。
“谢谢顾大人。”锦苑低了低眼,唇齿之间宛然多了几分娇柔之感。
顾泓微微地一笑,看着在他的藏青色披风下,越发显得娇小的人儿,轻轻地扬了扬眉,心中亦是一动,便道:“你让我前来,是有何要是?”
锦苑抬了抬头,看着顾泓,却是又半分的思量,而后道:“只是有些事想要问问顾大人。”
顾泓微微地一皱眉,想着上次在锦家她的“有事”,却是心中忍不住有些不悦,却还是开口道:“你说吧。”
“这京都中晏家与顾家可是有什么关系?”锦苑却是未曾察觉到顾泓的心思,只是问道。
而顾泓闻言却是几分疑惑,几分好奇,道:“你说的晏家难道是晏不寐晏太医家?”
“正是。” 锦苑点了点头。
“我的母亲闺名晏不宜乃是晏家之女,所以这晏不寐晏太医乃是我的舅舅。”顾泓说道:“我顾家与晏家也是世代之交。”
“那晏家有几子?”锦苑继续问道。
顾泓越发疑惑,却还是如实道:“我舅母程宜修一向身体不好,所以我只有一个表哥晏旸。”
“晏大人既是太医,不知晏旸少爷司职何处?”
“婺州参将一职。”顾泓说完,微微地皱了皱眉:“你为何忽然想要知道这些?”
锦苑皱紧了眉,一脸的忧虑与不安却是无法逃过顾泓的双眼,只见她又微有几分踌躇地看了看他道:“顾大人,之前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什么话?”顾泓不懂为何锦苑忽然就转了话题,皱了皱眉,直觉她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却是又不敢追问太急,只能一步一步地答道。
“你····你喜欢我。”锦苑犹豫了半响,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一般,道。
而顾泓挑了挑眉,并不明白她方才所问的事情与此有何关联,却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真。”
锦苑因为顾泓的回答,这才有几分放心一般低了低眼,沉默了半响之后才又道:“那你愿意娶我吗?”
顾泓一愣,却是因为锦苑抬起的眼中,极为迫切的询问而沉下心来。“你并不喜欢我。”顾泓却是一针见血道:“何必难为自己呢?”难道他顾泓是需要她来怜悯或者是成全的吗?
锦苑也一愣,看着顾泓冷下的神色,忽然有几分落寞。他的话的确没错,可是她难道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她既然知道了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便再也无法装作不知道了。既然不能不知道,那么便是只能深思熟虑地活下去。而她自然是不愿意站在易明濛与锦家一边的,且不说易明濛的行事手段让她觉得不安,就是锦家既然在锦海的操作下有如此的欲望便是很容易自食其果。
而她也没有太多想要保住的东西,只有她、娘亲和银心。虽然她是锦家人,可是除了名字上冠着锦这姓,却是与锦家并没有怎样的深情不舍,想着这么多年她和她娘在锦家受到的白眼与冷遇,以及恒廷一会之后,她被退婚,更是不如往日。与其这样继续过下去,却是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只不过不管怎样,她到底是用心不良,将他当做了她避难又或者逃祸的方式。
锦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抬眼看了看顾泓,眼中也不由得有了几分内疚感:“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话太过唐突,可是却是无路可走了。”
顾泓眯了眯眼,因为锦苑写满苦楚的小脸,心中终究是忍不住一动:“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就没有别的····”
“没有。”锦苑看着顾泓,无比确定的眼神让顾泓一愣,倒是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恒廷之时她坚持要退婚时候的样子,心中却是可以想到她遇到的事情必定是不小,而对他开口也是千般思量了。
“如果你当真觉得难为,便是把我的话当做戏言吧。”锦苑看着顾泓凝住的眉头,一刹那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太过自私了。虽然嫁给他,她就有理由带着银心和娘亲离开锦家了,可是他若是娶了她,她便是占了顾夫人的位置。倘若有一日他遇到了比她更好的女子,却是误了姻缘。
想到这,锦苑低了低眼,抬起纤细得泛白的骨节,轻轻地解开披风,然后取下交给顾泓后,淡淡地掩了掩眸子中的落寞:“今日,劳烦顾大人这一趟了。”
顾泓接过披风,看着她没了披风却是更加纤弱的样子,直觉与恒廷那个不卑不亢,会仰着头看他的锦苑有了些许的错觉:她似乎瘦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