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你哥哥在哪里!
年轻侍卫内心腹诽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小臂上清晰的两排牙印,中间有两处都浸着血,这小疯子,怕不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眼见这小疯子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又看得他心烦意乱。算了算了,跟这没爹没娘的小乞丐生气做什么?
他本可以将她打一顿,丢出去完事儿,可今日却难得的大发善心,编了个谎儿,拧着拧眉头说,“别哭了!这京都内郡主府又不只这一处,你哥哥可能在别的郡主府呢?又或者,他已经回家了呢?反正他真不在这里,你快回去吧。”
林子荷再次返回村口的那颗大槐树底下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槐树底下空无一人。
一整日就吃了半碗稀粥的林子荷,全凭着一股强大的意念在强撑着,她脚底板酸疼得厉害,感觉腿都不像自己的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不时地头蒙眼晕。她靠着大槐树,身子一点点往下滑,直至秃噜在地上。
实在是走不动了。原本想的是歇息下再回家,脑海中还幻想着,说不定哥哥真的已经回来了,没想到坐地上后,她就起不来了。
赵清音见林子荷一整天人还没回来,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子敖已经出事了,要是荷荷再出点儿什么岔子,那不是分分钟要了秦大娘的命吗!她已经让父亲到处托人去打听了,可都到这个点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秦大娘这边还没吃晚饭,她盛了些刚出锅的米粥,摸黑儿给秦氏送去,不想路过老槐树时,就看到了依靠着树干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子荷。
“小荷花!你怎么在这儿?!”
林子荷迷瞪着睁开双眼,见是清音,黑漆漆的大眼里瞬间充满了雾气,嘴巴微撇,张开小手就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清音感到有几颗温热的液体,砸在她的颈背处,而后被夜间的风吹过,又快速转为凉凉的触感,只听委屈抽噎的奶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清音姐姐,我…去找哥哥…哥哥…他不在郡主…府呜呜呜…那里的人…不让我…进去…找哥哥……我…”
她抽噎着,说的断断续续,清音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到子荷说去找他哥哥了,万分诧异道:“你真的去镇上了?”
小荷花松开清音的脖子,抽泣地点点头,“王大娘说…说…我哥哥被郡主…看上了…不要呜呜…不要我了…我不相信…我想哥哥……姐姐…哥哥会回来…回来的…对不对…你…你也不会…不管荷荷的…呜呜呜…”
清音的眼底也忍不住开始闪烁着泪花,她强忍着,拼命克制着,“姐姐怎么会不管荷荷呢,不要听村里面那些长舌妇说三道四,她们都是闲着无聊才会胡言乱语的,不必理会,无论如何,姐姐都会喜欢荷荷的,我也相信你的哥哥,他…”
说到这里,她水眸微垂,停顿了片刻后,重重地深呼吸,看似是在安慰小荷花,实则也是在说给自己听:“子敖他,不是攀龙附凤之人。”
“姐姐,哥哥,他回来了吗?”小荷花声音虚弱地问。
清音眼底的光瞬间暗淡下来,木然地摇了摇头。
“姐姐,那人骗我…呜呜…他说,哥哥已经回来了…呜呜呜……”小荷花说着又委屈地哭起来,清音双手托着她小脸儿,忙去给她擦眼泪,手却在碰到她额间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小荷花额间的温度高的有些不正常,忙担忧着说,“小荷花你发烧了?不哭不哭啊,快告诉姐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只听林子荷软绵绵地说:“姐姐,我脑袋有点不大对,地怎么一直在动……”
果然!
清音忙将她抱起,吃力地往大夫家中跑去,连给秦氏送的热粥都情急之下给遗漏了,胡子花白的大夫正在吃晚饭,见清音慌张着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孩童,连忙放下碗筷,让她将女娃放平,清音在给小荷花脱鞋袜的时候,才发现,她脚底板起的水泡都破了,渗出的血水把棉袜也给染红了,清音豆大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
大夫以为是很厉害的危急重症,一刻也不敢耽误,捻着胡须搭完脉后,这才叹气笑了,“小娘子不必担忧,只是寻常的体虚发热引发的昏厥,好好静养即可痊愈。”
“谢谢大夫!”
清音望着病榻上的小小人儿,五脏俱是震撼,她得多爱护思念他的哥哥,得有多大的勇气和魄力,才能一个人从富康镇跑了个来回啊。
而此刻,身在顺亲王府的林子敖正一动不动地站在窗棂前,望着缓慢爬上夜空的月色发呆,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月光照在他白净如玉的脸上,平添了许多温润的质感,也映衬的他整个人倍感落寞。
身上的伤已彻底好了,行走坐卧如常,手上的伤也并无大碍,竹板于两日前也已拆下,可只要他一提起回家,那郡主便顾左右而言它,频频转移话题,山珍海味地供着,换着法儿让他吃,借着用膳的时机千方百计地打听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惦记着家中老母亲和小妹,实在坐立难安,心情烦闷,想去外面走走,也不得自由,几次走到内院小门处,偏被两旁的守卫给拦停,“公子请回,没有郡主的命令,您不能擅离月泉庄。”
林子敖便在房间内原地打转,他不知道这样备受煎熬的日子,还要过到几时?
院内骤然明亮起来,只见一行人前拥后簇着刘玉蛮进了院门,为首的小太监掌着印有顺亲王府标识的灯笼,伴随着“吱呀”的声音响起,房门被推开,烛光下映出那张惹人厌烦的脸,她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不点灯呀?”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林子敖缓慢转身回首,见丫鬟婆子们正往桌上摆放食盒,不过须臾间,一顿饕餮盛宴呈现出来。烤得金黄,外皮酥脆的鹌鹑,撒了糖霜,裹着红豆馅儿的糯米糕,切得细细的,拿芝麻炒香的牛肉丝,还有鸡丝糜肉粥,两碟酱菜,还有一道酒酿圆子。
王府的膳食不可谓不精致,可林子敖却愣愣地站在窗前,?不为所动。
刘小蛮看起来心情却很不错。
这几日下来,她已经大致确定眼前的林子敖就是个普通菜农,他不是自己偶像,但因其外貌、脾气、性格都与她的偶像太过相似,她总是不死心地想从他身上挖掘出更多重叠的特质,每次都借着用饭时间,旁敲侧击地打探着他的各种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