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医馆的林姑娘发现你迟迟未到,便去敲你家的门。住在隔壁的老婆婆瞧见了就跟她说昨晚来了一辆可气派的洋轿车,还听到好一阵吵闹声,她耳背听不清内容,后来吵闹声消停了一会儿,小姑娘就被接走了。
林姑娘凑到半掩的窗户往屋里看,里面像是被贼翻箱倒柜似的乱作一团,值钱的东西估计都被那人卷走了。林姑娘暗道不妙,她向来不待见你那赌鬼父亲,他娶了戏班子的熙娘又不好生照顾,孩子跟着他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小姑娘现在怕不是被赌场的人抓了去。
她急急忙忙跑回医馆,把这件事告诉了孙先生,他立即遣了医馆几个壮实的伙计去附近的赌场找人。
一个上午过去了,他们没找着人却带回来一个消息,那人竟把所欠的赌债都还清了,他们再问他的去向,赌场的人都说不知。
“那家伙定是把妹儿给卖了,换回那些混账钱自个儿逍遥快活去!”林姑娘愤恨地说着,心里早已经把那人骂个百八遍了。
其中一个伙计说要去那花柳地找,却被孙先生拦下了。这样盲头苍蝇一样找根本无济于事,他托信给一些同行帮忙留意一下,若是在哪个镇子遇到就知会一声,好凑钱去赎人,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实际上,你是被陆家人接走的,也不晓得父亲怎么找到陆府,那家人瞧了你的画像竟也点头同意了。你闹也没用,来接人的长工放话说既然你不愿意,他们也不做抢人的缺德事儿,不过钱总得还回来。可父亲收了钱,当天就把一半银子拿去还债,哪还拿得出钱来。
你本打算半路跑掉,可脚上的银镯子稍有动作就叮当响,才得知这镯子也是陆府的东西,本意是赠予你的,那张票据也是父亲向他们讨要的。自始至终,你爹就没把父女情放心上,这是把你卖给陆家当个冲喜的新娘子去了。
这门婚事不比正儿八经的明媒正娶,一切都办的仓促,唯有宴席摆的相当隆重,图的就是这喜气,拜堂这种虚的形式过场能省的都省了,至于主角之一的新郎官,连影都没见着。
新房外头一片欢天喜地的喧闹声,你坐在床沿听了会儿便一把掀了挡在眼前的喜帕。入眼的是一片喜庆的艳红,红罗斗帐鸳鸯被,龙凤双烛合卺酒,皆是你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这些寓意吉祥幸福的东西,落到眼里却刺得心尖疼。
早春的夜还带着寒意,你拢了拢身上这件不大合身的现成喜袍,想到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人了,从此被关在这陌生的府邸,心里难受堵的慌,眼泪就止不住地落到手背上,你也懒得去抹。
自家人卖自家人,除了认栽,还能找谁说理去?怨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遇到这么一个没良心的爹。
痛痛快快哭一场后,你只能安慰自己,嫁都嫁过来了,一切终成定局但日子总得过下去。这家人那么富有,定也饿不着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那大公子也时日无多了,你不图人家钱,大不了一个子儿都不要就当作买个自由身……
你忽地愣了一下,哪有在新婚夜咒人死的,又连忙呸了两声,喃喃道:“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自个儿想开了后,心里也畅快了些,你知道新房外有人守着,就挨着门怯怯地跟那人要来了一盆清水,把脸上的胭脂都洗掉,顺带把发髻上沉甸甸的凤冠和珠钗玉簪也摘了。
这婚事办的急,也没人教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平生头一回当新娘子,哪里知道什么规矩礼数。你在新房里转了一圈,找到那只随嫁过来的大箱子,里面都是急急忙忙收拾的衣裙物什。
你把鸳鸯被上的那堆莲子花生拨到一旁,腾出空位后把团得乱糟糟的衣服一一收拾整齐,至于其他事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要踏实过活心就得大些,总纠结那些有的没的迟早愁出病来。
换回平时穿惯的短袄长裙,你大咧咧地坐在床铺上把人家备的“早生贵子”全剥了吃。你一大早就被两个丫头拉起来梳妆打扮,期间只喝过几口水,现在早就饿极了。
夜渐深,外头的喧闹声已经停了,也听不见虫鸣,燃烧的红烛时不时抖动一下,烛芯发出啪的一声爆燃。你拍了拍手上的花生衣,坐了没多久只觉得倦意上涌,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倚着床梁闭目养神。
正是上霜的时候,外面一阵喧闹把你给吵醒了,你随手拿起一件罩衣起身出去,半夜冷风带着未散的寒露扑面而来,吹得你打了个寒颤。
外头不知发生了什么,家仆们都往里院来回跑,又是端水又是拿药罐子。你连忙拉住一个妈子问怎么回事。
这一问便知陆家那大公子的病加重了,半夜又反反复复的烧起来,现在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大夫正在屋里瞧着呢。
你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不会是刚才无心咒了人家一下,现在灵验了吧?平时自己这嘴也不像开过光呀。
一股心虚愧疚油然而生,你也跟着大家往里院的方向快步过去,路上你随口问起这大公子患的是什么病,妈子不懂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是痨病,一直根治不了。
你心想这下完了,自己可太熟悉这个病了,痨病至今仍是绝症,要是真能治好,娘亲就不会病逝了。就连医术高明的孙先生碰到了也只能说‘医者尽人事,患者听天命’这种无奈话来。
你跟着她进了一间古色古韵的房间,屋内空间很大,里面囊括了一个主厅两间内室。完全可以算作一个独立的主屋了。
此时,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正坐在一雕花大床旁给陆家公子把脉,不过一会便二话不说直接施针引药为其稳住心脉。
你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捏了把汗,学医数年,你自然晓得这种手段比猛药还要霸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一顿折腾后,大夫一边收针,一边问旁人:“大公子最近一次服药是什么时候了?”
“一个时辰前。”有一个丫头连忙应答。
“那现下不能再用药了,得用外法把体温降下去,尽量在今晚内想办法退热吧。”大夫说得沉重,他直摇头的模样把那个丫头都吓哭了。
妈子好声安慰那哭得抽抽搭搭的姑娘,而一直在旁候着的家仆则先把郎中送出去,没人得空来管你。
你这才缓步上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