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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缠上的第二十三天】(1 / 3)

【被缠上的第二十三天】

宋谟言笑晏晏,撑着一柄宽大绣金纸伞。

他应当是来了有好一会儿,肩膊一侧已然被沛雨打湿,露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赵乐俪想起上一回见到太子,还是在策妃大典之上。

那时,他着新郎官的朱冕华饰,在百官朝官的瞩目之下,遥遥朝自己伸出手。她对太子的第一印象,是明月松间照,是清泉石上流。

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她注视着宋谟,忽然之间,心生胆寒,这一份岸然楚楚的仪容衣冠之下,到底潜藏着多少不为她所知的勾当?

赵乐俪将纤纤素手,不着痕迹地从宋谟掌心中抽出,后撤半步,一晌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晌道:“我的父亲呢?”

宋谟浅笑了一下,温然指着钟楼顶处的位置。

赵乐俪顺着他的手势看了过去,仅一眼,她面容上的血色,悉数尽褪。

赵闵与岑氏被一根粗麻悬吊在顶楼之外,绳索的另一端,缚系于一桩木板之上,木板另一端,坐卧着一坨巨大的冰块。

暴雨浇筑冰层,冰身正在一点一点融化,木板周遭,很快聚拢起一圈晕湿的水渍。

赵闵与岑氏的身躯,俨若被烈风鞭笞,在高空之中摇摇欲坠,情势岌岌可危。

寒雨砭骨,凛风凄清,赵乐俪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她丈算过钟鼓楼的高度,赵闵和岑氏从这般高的地方,摔落下去,必定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宋谟对她明辨无误的威胁!

她虽然隐隐约约料知到,宋谟有弑君篡位的昭彰野心,但皇廷政权嬗变,在真正意义上,并不影响她这等市井百姓的寻常生活,不过是换个年号的区别罢了。

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加之目下有太子妃这一层身份在,因于此,赵乐俪并不想与他真正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宋谟将赵乐俪的忧虑思绪逐一收拢于眸底,浅浅地笑了一声:“太子妃调查县主的下落,进度如何了?”

没有任何铺垫的,太子直截了当地揭穿了她的目的。数缕凛冽薄凉的风,习习吹于赵乐俪的鬓角与面颊上,她的肌肤俨若给锐冷的麦芒痛扎了一般。

一抹异色拂掠过赵乐俪的眉眸,她自袖裾之中摸出那一封洒金笺,淡垂黛眉,谨声道:“此则太子写给我的?”

许是与谢圭璋相处在一起久了,她亦就不太习惯循规蹈矩地回答他者的问题,反而善于以反问的形式,夺回对话的主动权。

哪怕自己目下正处于劣势的、受威胁的地位,赵乐俪仍旧处惊不变。

宋谟不着痕迹地凝了一下眉心,薄唇翕动一番,意欲言说些什么,却又听赵乐俪道:“殿下用此信吸引我单独来,是想要亲手解决我,以绝后患?”

气氛有一瞬地凝僵与滞重。

宋谟摩挲着尾戒,削薄的唇角噙起一丝哂然的笑意,赵乐俪远比他所预想的要聪颖。

宋谟捅破了她的窗户纸,那么,她自然也应当投桃报李。

赵乐俪道:“殿下有贰心,深谋远虑不能为外人所知,天底下,唯有死人的口风最严,是以,殿下是打算一举架空护国公一脉的势力,一劳永逸?”

宋谟朝她迫近一步道:“太子妃既然知晓孤是在故意设局,为何还要单独赴约?”

赵乐俪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道:“我毕竟不是殿下,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大义灭亲。”

此话丝毫不算委婉,假令少詹士杨隐尚还活着,此番听到赵乐俪所言,定然胆都吓破了去。

纵然赵乐俪贵为东宫正主,但在今刻,胆敢揣度太子的行径举止,言辞之间,还藏有锋芒与针砭,委实是目无尊主。

更何况,宋谟对「弑君未遂」这一桩事体,本就忌惮不已。

他深谋远虑布下的一盘棋局,从谢圭璋劫走赵乐俪的那一刻起,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悉数被搅乱了。

宋谟眸底的柔色,在一寸一寸地减淡了去,整一张清隽毓秀的面容,沉浸于晦暗不明的光影里,左半边春和景明,右半边阴鸷晦冷。

赵乐俪明显感知到宋谟的杀意,这此杀意,如同一尾蛰伏阴暗角落里的毒蛇,吞吐着蛇芯子。

赵乐俪想起了谢圭璋,他与宋谟全然不同,两人身上皆有城府、算计与弑气,只不过,前者恣睢张扬,后者深藏不露。

从秉性来看,二者大相径庭。

已经过了子时,谢圭璋此番应当是已经回到百鬼阁,发现她并不在寝屋之中。

他会生她的气吗?

赵乐俪的吐息变得忱静。

抵至今刻,她丝毫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虽然对赵闵这一家人感情凉薄,关系走到尽头,但赵乐俪的骨子里,到底留着赵闵身上的血,两人拥有亲缘关系,冲着这一点,她根本没有办法弃赵闵于不顾。

这么多年以来,赵闵苛待过她,冷暴力过她。

赵闵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人父,在护国公府里,赵乐俪亦是觅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归属感。

那个空旷深幽的大宅院,在赵乐俪的心目中,甚至不配称为「家」。

但做人的底线在儆醒自己,使得她根本没有办法,去罔顾这两条人命。

赵乐俪抬眸直直望着顶楼。

雨势愈发汹涌,剧烈地冲荡着冰层,冰消融得越来越快,木板开始朝外重重倾斜过去,那两道高悬楼外的身影,晃动得更加厉害。

二人性命危在旦夕,赵乐俪的心陡地沉下去,不论赵闵是否知晓慈氏的下落,她都必须救下他。

赵乐俪牵起裙裾,匆促地朝着顶楼方向疾奔而去。

那一柄簟骨伞,执在掌心间,并不那么方便,情势危急,她全然顾不及汹涌的雨势了,将伞弃置一旁,匆匆奔向钟鼓楼的楼顶。

宋谟款款行近前去,捻起美人弃下的伞,扇柄上残留着一缕温腻的温度,以及独属于她身上的余香。

宋谟想起策妃大典之上的一幕,女郎红盖头之下,露出精致小巧的下颔,线条柔润,仪姿娴静,霞帔之下两只纤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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