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
三十秒,六十秒,一分钟……一分半。
眼帘里模模糊糊地映入了金赤鳞光。
“哈——哈,哈。”系统发出了又像深呼吸,又像动物应激时的喘声。
艹!雾杳眼珠涩疼,肺部像要爆炸。
湖水又深又冷,体力消耗超出了预估。要不是成了牵线木偶,她手脚都抬不起来。
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师尊一定能赶到的!
“咕噜噜噜。”水流被划开的响动。
已隐约能看到三缄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锚定了心脏,雾杳脑海里,闪过因不满母亲又把她赚来的钱喂给小白脸们而被推下楼梯的画面。
又要死了吗……
“咔嚓。”雾杳肱骨碎裂,剧痛中,那串黑白念珠如鱼钩般紧紧啮住了她。
但可怕的不止于此。
她的左臂一蜷一蜷,迅速干瘪了下去。
系统讶然道:“这和尚驱使的是死气!”
视野开始黯淡,四肢僵冷,连疼痛也慢慢弱化了。
雾杳眼皮一耷一耷,困意如潮涌。
“宿主,宿主!不能睡!!”耳边的嘶吼细如蚊呐。
其实,白嫖的这一个月也不亏了。
两辈子加起来,雾杳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关爱的感觉——哪怕那些角色可能不是真心的。
严于管教但会给她梳头发的师父,钻她被窝一起说悄悄话的小太阳师妹,木讷但对她百依百顺的师兄,有问必答的温柔博学病美人客卿讲师……她还养了只白毛粉眼睛的毛茸茸蜃兽呢。
那毛呀,又长又顺,光泽跟阳光里的珍珠帘子似的,她一枕进去,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甜甜的梦能持续到天荒地老似的。
被师父关在房里抄书的时候,都是它替她去太极广场取的包裹。
包……裹?
忽地,耳中绵软的水波化作清脆的童声。
“雾师叔祖,您又有东西到啦。”有人冲着她端正一礼,眉开目笑道。
雾杳一个激灵意识回笼。
不,还不能死!
她睁眼,眼神清明,“他的死气能被我策反使用吗?”
方才的失神感觉上漫长,实际却只是弹指一瞬。
系统根本没听雾杳在说什么,“太好了你没晕过去!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啊,啊啊啊云仙君怎么还不来?!”
雾杳烦不胜烦,还待再问,腰上却传来钝痛。
她人尚在水中,三缄便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么?
她下意识转了转生锈般的脖子。
等等,能动了?!
雾杳猛地看向贯穿自己左臂的念珠:一器不能二用,用作了攻击,就不能控制她了。
船上的三缄无奈地道:“雾施主,勿要再做徒劳之功了。”
他的无奈,听起来和以前无数个日日夜夜没什么分别。
她趁他不注意给他耳后簪花的时候,他讲禅时她抱住脑袋喊“师父别念啦”的时候,她假哭着要他早日再来万仞山看她的时候……都是这般神情无奈地由着她任性胡来。
真是,好长又好短的三年呵。
“唰——。”
“上钩了的”雾杳被抛至半空。
水珠噼里啪啦地砸在水面,雾杳的腰间钻心地疼,但不是三缄攻击的她。
一尾肉膘肥满的泉台鲤顶出水面,血糊糊光秃秃的背脊如山般耸起。
撞开挡路的雾杳后,它一甩头,将嘴里一个圆滚滚的物什丢到水里,复又气势汹汹地朝着龙门去了。
半空的视野很好,雾杳看得分明,被丢的是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头,半边颈骨是锋利的切口,另半边是坑洼的咬痕。
鼻子眼睛耳朵全没了,喂余眉间一点鲜红的朱砂。
“怎么会……”雾杳瞳孔骤扩。
“砰!”她摔落在舟里,一动不动。水面的鳞片堆薄如蝉翼、大小如贝壳,在她皮肤上割出了一张蛛网般的血毯。
“宿主快想办法啊!”
三缄抬起了手。
雾杳只是懵懂而奇怪地问道:“他怎么被鱼吃了?”
她没说“他”是谁,系统却听懂了。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但宿主就跟魔怔了一样,根本不会理会自己,系统只得飞快答道:“什么为什么呀,泉台鲤喜食人肉,尤其是修者的肉,万仞山养它是用来进行水葬的呀……”
念珠被抽走,这一回,瞄准的是雾杳的脖子。
系统急得声音变调,“别死啊,你别死啊!”
一只惨白而又鲜血淋漓的手陡然伸出。
三缄皱了皱眉,念珠虽洞穿了雾杳干瘪的掌心,但被她牢牢攥住,寸进不得。
“雾施主,你现在是凡人,挡不住的。”他一狠心,将她整条胳膊扯了下来。
血花喷溅。
雾杳面无表情地在心中喃喃着,“是啊,我还不能死。”
她还得,先杀了三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