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薇芝眼中雾气渐涌。
倒不是因为这是陆则第一次缱绻地喊她夫人，而是她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认同和理解。
接连几日的担忧和那种一个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压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的紧迫感在这一刻才彻底的烟消云散。
陆则有些冰凉的掌心覆上她的脸颊，指尖接住了滑落眼角的泪滴，低头吻上她泛红的眼尾。
姜薇芝缓了下情绪，便将昨日刀疤男来府上大闹，安排陆母去庄子，大哥的卷宗，秀巷的消息，皇帝的试探，除了赵大，其他的事全都事无巨细地和陆则讲了一遍。
她没想过隐瞒。
眼下皇帝那边什么态度，背后操控的人什么时候再出手，这些还不清楚。
她必须将这些一五一十地告诉陆则，他才能根据形势做出判断和施行相应的措施。
陆则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想过当时情况危急，却没想到会那样紧迫。背后的人，十分聪明也非常谨慎且善于揣摩人心。如果不是姜薇芝当机立断，今早百姓讨论的就是侯府被降罪的消息了。
他轻抚着她的发丝，“你院里的那个青羽会武？”
“是我爹给我的暗卫。她回来了？”
“嗯，倒是个忠心的，怎么问都不肯说，非要亲自告诉你。见你重伤，才勉强让我转达事情办妥了，还有锦娘被大理寺带走了。”
姜薇芝一怔，“锦娘没走？！”
陆则点头，“别担心，我会处理。”
她松了口气，有陆则在，锦娘想必不会有事。
陆则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再这样看我，我就要碎了。”姜薇芝不忍看到他眼底的自责，忍不住调侃，“你是打算把我看成花瓶？”
陆则失笑，“我倒是想把你变成小花瓶，到哪都揣着，就不怕受伤了。”
“揣着只怕是碎的更快，摆在它该待的地方反而安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陆则的声音有些轻，“可我就想把你带在身边，怎么办？”
姜薇芝失笑，“那就带着。”
“好。”
陆则将桥州的情况也和姜薇芝讲了一下，在知道沈清宜可能会毁容的时候心中也忍不住唏嘘。
两人额头紧贴着，她看到了陆则眼底的青黑和眼中泛红的血丝，眼底满是心疼，“累么？”经过昨天的事，她才明白侯府眼下的安稳是眼前这个男人守住的。
陆则点头又摇头神情专注，“原本是累的，但你在身边就不觉得累。”
姜薇芝睫毛颤了颤，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出门一趟，怎还变得油嘴滑舌了起来？”
陆则手指在她鼻尖上一点“实话。”
她没好气地瞥了陆则一眼，“不生气了？”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和担忧，自然也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其他情绪。
陆则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是生气，是心疼。”
见姜薇芝仍旧一撮不错地盯着自己，终于败下阵来。他将头埋在姜薇芝的颈窝，声音有些闷“刚回来的时候是气的，气自己回来的太晚，气你不顾自己的安危。虽然猜到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但还是控制不住会生气...”
姜薇芝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见陆则一脸茫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奖励。”
“为什么？”
她心里啧了一声，这家伙...总不能说觉你刚刚很可爱忍不住吧？但心念一转，点了点陆则的唇，“因为你对我说了实话。”
没给她反应的机会，陆则就低头含住了她的指尖，温热濡湿的触感让她心尖一颤，猛地将手指缩了回来。
姜薇芝觉得自己的脸几乎要烧起来，还没开口就见他点了点自己的唇，“既是奖励，莫不是该由我来提？”
她别过眼不去看他。这回轮到陆则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大有你不亲我，我就看你一整天地架势。
就这样僵持了约莫半盏茶地功夫，她见陆则仍固执地看着自己，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换过。红着脸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快速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刚想离开却被他轻轻扣住加深了唇上的吻。他吻得很温柔，小心护着她的伤口。
陆则不敢贪恋，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 “夫人的奖励，为夫甚是喜欢。”
“收了奖励，以后都不许骗我。”看着陆则的眼里多了几分认真，“陆则，我不喜欢被亲近的人欺骗。”
陆则表情一僵，先前被姜薇芝主动亲吻的喜悦还凝固在脸上，眼神快速黯淡了下来，他心脏怦怦乱跳，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记忆恢复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真的恢复记忆，不该是现在这样，他没自信短短几天就能让她爱上自己，她...应该是猜到了什么。
沉默。
先前甜蜜的气氛荡然无存，耳畔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姜薇芝静静地看着陆则的侧脸，她在等，等他主动开口。但陆则却避开了她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个弧度，“我...不会骗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她眼底掠过一丝失望，阖上双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则拦住她要转向另一侧的脑袋，将人半圈在怀里。
她的睫毛很长，闭眼的时候尤其明显，像是一把小刷子扫的他的心都跟着软下来。嘴唇轻轻触碰她微隆的眉心，“但我隐瞒了一些事，现在想向我家夫人坦白，但她好像不理我了...”声音里透着点委屈，听上去竟有些可怜巴巴。
姜薇芝简直要被气笑了，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把不要脸当成娇来撒的，这家伙举一反三的本事上手的倒是很快。
如果她此时睁眼，一定会对上陆则局促的眼看到他红到发烫的耳垂。
察觉怀里的人身子不似先前那般紧绷，他抿了抿唇，用和表情完全不同的镇定语气继续，“芝芝，是我不对，我不该隐瞒你的记忆。”
姜薇芝倏地睁开眼，撞见了陆则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忐忑，心猛地被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