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公主也未曾料到他来得这样快,不过好在她很快便平复下来,二人颇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
对于柳霁然来说,他所能见到的小娘子并不多,何况宣城公主身份尊贵,想到此处他无端有些许紧张。
不过任何时候她都是温柔有礼的,只听她道了一声,“柳大人安好。”柳霁然机械般点了点头,一时红了脸垂头不敢去看她。
半晌他才想起来,慌张道:“公主万安。”宣城公主掩唇笑了一声,却并未接话,毕竟是未出阁的公主,自有些矜持。
含碧自然坐在暖阁旁边的房间内,花芜与凝枝伴在她身侧,听见柳霁然的声音,二人都忍不住笑了,含碧却摇了摇头,柳霁然若是能表现的再好些就好了,虽然长得不错,却是个绣花枕头。
她无端想起沈琢,从前对方也是冷着一张脸半句话不说的,偏偏合了那些年轻小娘子的胃口,听说沈琢中了探花打马游街时,小娘子的钗环手帕全部落在他的怀里。
不过他显然是无情的,将那些钗环毫不留情弃之,不过含碧那时也只是听说,彼时她正因为一场风寒并未出府门。
柳霁然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只得扯了个生硬的话题道:“公主今日怎会来这边?”他知道恐怕是含碧安排的,只是他怕宣城公主并不知情,若是如此便不好了。
宣城公主并不直视他,只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绣鞋,“我看御花园内的寒梅开得正好便想去折几支,只是不巧下了雪便来此处躲躲。”朱紫被她打发守在外面,含碧这番安排确实是煞费苦心。
柳霁然便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半晌方才道:“公主若是喜欢,稍后某替公主去折便是,公主金枝玉叶若是染上风寒就不好了。”宣城公主便谢过了柳霁然,如此柳霁然方才出了暖阁。
含碧见二人如此倒并不感到意外,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方才走到门口,对两个侍女道:“走罢。”
御花园中的一片梅林,在雪中格外显眼,花芜替含碧撑着一把红色罗伞,款款而行。沈琢负手立在亭中,似是在看雪。
“去替我折几枝寒梅过来。”含碧对花芜吩咐道,花芜略有些迟疑,不过到底不敢违逆,撑着伞径自去了。
沈琢今日穿了一身墨色的衣裳,披着白色直缀,如同一只孤鹤。
听见响动,他方才回头,看见来人被雪映衬着的姝色,心尖无端泛起一点苦意。
他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只是,如今她与他的距离更遥远了,明明就站在对面,她与他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皇后娘娘万安。”沈琢略微行礼道,含碧自然也从容回礼,“沈大人很喜欢雪么?”她开了口,声音温柔缱绻。
沈琢伸出手去接亭外的雪花,那雪花落在他的手上片刻便消融了,化成一滩水迹,“是啊,臣觉得这雪十分皎洁。”
含碧却笑了一声,语气中有些不易察觉的嘲弄,“这雪花在空中时自然是十分皎洁的,只是落下来落在地上与泥水混在一处便污秽不堪了。”
“娘娘是这样认为的?”沈琢此刻毫无避忌的望向她,似乎有些不顾礼数。
含碧却并未计较这些,只是应着道:“自然是,沈大人光风霁月,我可不同。”
沈琢听她如此说,心中一痛,“榴娘......其实我也并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君子。”含碧闻言微怔,片刻后方才道:“沈大人你有些僭越了,日后别再唤妾的闺中名讳。”
沈琢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如今她的目的达成了,便对自己如此冷淡。“娘娘说的是,是臣僭越了,日后不会再犯。”只听沈琢冷声道。
花芜折了几枝梅花回来时,便看见沈琢并未打伞便出了亭中,本想提醒一声,只是见含碧神色,便将话咽了回去。
含碧见她回来了,便道:“走罢,回昭月殿。”花芜不敢多话,只替她撑了伞,二人步行走回了昭月殿。
凝枝也已经自暖阁回来了,她留下是为了看看宣城公主和柳霁然如何,如今含碧回来便禀报道:“柳大人回来后与公主相谈甚欢呢。”
含碧轻笑,“这是好事,若是柳霁然也有意,本宫倒算成人之美了。”只是说这话时眼神微黯,想起亭中那番话,她心中似是罕见地带了一点愁绪。
凝枝便道:“是啊,这事若是成了,宣城公主也会记着娘娘的好。”只是她瞧着含碧兴致不高,花芜神色也有些奇怪,只是她到底不好细问,含碧便让二人退出殿内,自己想清净一阵。
待到二人出了殿内,花芜方才对凝枝道:“沈大人对娘娘的态度有些奇怪。”凝枝听得有些心惊,还是问道:“怎么奇怪?”花芜想不出来,比划了一阵方才道:“就是,很奇怪,娘娘明明是那么亲和一个人,沈大人却十分冷淡,我折了梅枝回来沈大人便走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凝枝宽慰道:“这些世家子弟多少有些傲气,无妨,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干系。”花芜闻言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放了心,凝枝心中却有了些猜测,只是她犹豫着,她是赵砚派给含碧的人,虽说赵砚还是主子,含碧却能拿捏她的生死。
她到底没告诉花芜,她想起含碧待玲珑比他们还要更亲近,或许玲珑知道些什么。
这个冬日很快便过去了,翻过了年,便是季春。御花园的桃花又开得灼灼,只是那时含碧还在与谢御女说话,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今年皇后要准备亲蚕礼①,不过这些都是有久例可循的,犯不着含碧费什么心,她最多的还是做一个表率的作用。
待到亲蚕礼那日,含碧一早便起来让花芜、凝枝给自己梳洗,又穿上鞠衣做亲蚕服,至于众妃嫔也按品阶装扮。
亲蚕礼的程序并不繁琐,只是位置在北郊,众人皆乘车前往,一旁早就有宫人准备好的架子,上面放着桑叶与蚕。再由含碧领着,众人祭拜过了嫘祖,又行过躬蚕礼。
含碧这边其实还算轻松,赵砚那边举行亲耕礼,则更麻烦些,就算是做做样子,他也要亲自下地才行。想到赵砚耕地的模样,含碧唇边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大概群臣也得陪着,不知道那些言官们能不能受的住。
亲蚕礼举行完了,春耕却还未曾结束,回宫用午膳也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