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过去蜗居在怡静里那会儿,咱俩还算是见了见世面。
记得当咱俩乘坐长途汽车进入久别的天津市区的时候,立时就感受到了“□□”的强烈冲击波。马路两旁的标语和大字报,铺天盖地。佩戴红袖章的□□,以及形形色色的革命造反派,成群结队地走在大街上。红旗飞舞的宣传车上,高高地架设着震耳欲聋的高音喇叭,反复广播《人民日报》的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宣传车上时而还撒下一片红红绿绿的革命传单,纷纷扬扬,飘的遍地都是。
你说:“市里怎么这么热闹呀?这才离开天津多少日子,都快不认识了。”
我说:“乱死了,看得我眼晕!”
我的话音一落,便发现同车的几名乘客,向我投来了奇怪的目光,那神色似乎在考量我是哪一个阶级的成员。坐在咱们身边的一位老师傅说:“小同志,造反能不乱嘛!这是乱了敌人,锻炼了自个。你要是感觉不得劲儿,那就是阶级立场出了问题。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就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你用手指偷偷捅了捅我的腰眼儿,冲那位老师傅说:“一瞧您就是老工人阶级,阶级觉悟那么高!”老师傅高兴地笑了,颇自豪地说:“那敢情!我爷爷是扛码头的,我爸爸是拉胶皮的,我是掏地沟的!三代工人阶级,根正苗红!”在这位根正苗红的老工人阶级跟前,我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长途汽车到了下瓦房,咱俩又换上了公共汽车,在小白楼下了车,然后背上行李卷,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五大道,来到了怡静里。咱们刚要进胡同口,冷不丁从哪里蹿出来一名□□,把咱俩吓了一跳。
“站住!”
咱俩站住了,莫名其妙地注视着那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大声质问:“全国都在搞‘红海洋’,你们胡同为嘛冷冷清清的像一潭死水?”□□的问话,把咱俩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瞅了□□一眼,转身拉着你就往胡同里面走。
“你俩站住!”
我和你不约而同地收住了脚步,冷冷地瞅着那个吼叫的□□。□□显然生气了:“你们俩故意装聋作哑是不是?”我终于压不住心头的怒气,有些恼火地说:“你是哪个庙里的神仙,犯得着跟我们吹胡子瞪眼吗?这胡同里冷清不冷清,碍我们什么事儿?又关你屁事儿?”□□刷地从腰上解下了牛皮带,耀武扬威地冲我挥了挥:“你是不是想尝尝什么叫红色恐怖?”我把行李卷往地上一扔,也拉开了架势说:“找碴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