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说是他在自我安慰。
“是...是...”太医捏了把汗跪在地上,只希望榻上的女人能够苏醒,让他平安回家。
于丞不停的换着手,直到手心多出密密麻麻的水泡。
“阿丞。”跪在地上的花玉抬起头心疼的看着手忙脚乱的男人开口。
于丞弯起嘴角将杨仪的手温柔放在被子里,走向女人:“起来吧。”
花玉听着男人温暖如春的声音站起身,抬头却对上了如冰窖的眼睛。
男人往狠里踹去,痛但不伤及皮肉。
花玉捂着腹部望他:“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只是为我效力的忠犬。”
是了,她,玉楼娘子从来都只会是于丞的忠犬。而他抓不住的才会是他愿意用心头血救命之人。
她痛的侧躺在冰凉的地上,看着爱的男人牵上杨仪的手,死死咬唇不让泪落下。
唰一声,蒙面黑衣人从开着的小窗翻进来。
“主人。”他恭恭敬敬的行礼,“我按照您的吩咐把信送到了杨府。”
于丞点点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归于原位,若是让舅父知道杨仪危在旦夕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可就都完了。
他往花玉的方向伸展空出的左臂。
黑衣蒙面人读懂了他的意思将痛不欲生的女人抱起,出了门。
给杨仪熬药回来的太医,端着碗撞上了黑衣蒙面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像只受惊的猫在黑夜里不停道歉。
蒙面人为他让开一条道:“无妨,快去救人吧。”
“哎哎。”
他看着府内唯一灯火通明的两个房间,眼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后半夜,于丞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杨仪的手动了动。
他睁开眼,杨仪一手捂着头,表情很是痛苦。
“仪儿……哥哥在……哥哥在……”
于丞将脸贴上杨仪的手不断重复,直到杨仪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
“咳咳。”杨仪半梦半醒动了动两根手指。
“太医!太医!快来看看啊,她咳出血来了。”
一宿未眠的太医扶着墙站起,看见这血心中大喜,拉着于丞走到门外。
“小姐这是将毒素已经排出,我再去开两方暖胃的来。”
杨仪坐在床上,皮肤像是有数万只蚂蚁爬过身体。她细细回想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倒。
大脑一片空白,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仪儿,你饿不饿啊。”于丞从外面进来忧心忡忡。
昨日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永远失去她了。若是这样,想来他也会和她一起殉葬的。
这人间唯有杨仪值得他活下去。
“我昨天不是在玉楼娘子家的糕点铺,为何到了这里。”
于丞扯谎道:“仪儿,你昨日被人盖着头准备灭口。恰好我路过将你救下。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跟祖母说不让你出来了。”他亲昵的刮了刮杨仪鼻尖。
这处地方她不记得来过,比杨府的卧房还要大上几倍。大床占据了房间一半的位置,各式各样的刀剑摆放在兰锜上,满屋子却不见一本书。
“哥哥,这是哪?”
“这是我新买的府邸,之前不经常来。你若是喜欢,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来。”
若是武官亦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于丞要这些兵器有何用。
杨仪压下心中的疑惑一如既往的笑笑。
她瞥见于丞窗台上那朵黑夜下盛开的异域之花,阴暗,潮湿。
听闻此花只能长在被雨淋湿后的土里,以食物残渣为生,多在夜晚绽放出最迷人的一面。
*
前朝元年,靠海一带水灾频发,庄稼地一夜之间被冲刷干净。靠山一带遭遇兵匪袭击,百姓苦不堪言。
丰地靠着山又远离京城。县令一手遮天整日苛捐杂税,强抢民女,还和山上的土匪联手火烧民船。
于丞就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丰地出生。
父亲是县令最得力的部下,经常欺压百姓。他没见过母亲,听嬷嬷说母亲心高气傲看不上父亲,剃发自请去寺庙。
有一个醉酒后大骂母亲的父亲,有一群在学堂欺负他的朋友,还有一盆来自异国孤单的花。
久而久之,于丞也习惯了平淡无风的日子。
十岁的某天,一群红衣铠甲的官兵闯入他家,用带着血的剑刃指着他。
于丞没有害怕,他预想过父亲的事情败露会牵连到自己。
他只是觉得可惜,可惜没有结交到一个知己,可惜没能看看这不见天日的府邸外。
“别杀孩子。”一个黑须男人拦下指着于丞的血剑。
“可...”
拿剑的官兵将手中的武器收回腰侧鞘中。
夕阳余晖下男人向于丞伸出大手:“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做我的儿子吗。”
于丞听不真切,麻木的点点头。
那时的他只以为自己如蝴蝶般破茧重生,殊不知自己要一辈子活在面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