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半月后,富商妻子竟携重金登门拜访,原是卦象应验,富商离世,妻子追悔莫及,特来答谢,顺便请叶依依再卜一卦。
一传十,十传百,口耳相传,叶依依得了个神机妙算的名声,诸多百姓闻风而来,门庭若市。
叶依依不忍拒绝,便相约每月十五免费卜卦。
为方便行事,她算卦时以青铜覆面,屏风遮身,久而久之,成了神秘莫测,雌雄难辨的无妄城主,管理城中大小事务。
叶依依自认为担得起这个名头——近百年间,妖族仙门纷争不断,无妄城坐拥风水宝地,仙门妖军皆想纳入囊中,如今日一般偷布防图之事,已数不清发生多少次了。
叶依依守护无妄城,在城外布下层层法术,培养亲兵暗卫,再加天机簿提醒,五百年间未出任何差错。
烛火燃尽,最后一位老妇听完卦象热情道别,临走前,悄悄把一篮土鸡蛋放在门口。
叶依依转了转僵直的脖颈,伸个懒腰,绕出屏风,无奈地望着门口堆成小山的瓜果蔬菜,指挥下人送到后厨,吩咐做成好酒好菜,明日施粥。
皓月高悬于被墨色浸染的夜空之中,繁星点缀,如镐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地镀在小院的每一片砖瓦上,树影斑驳,万物沉寂,依稀可闻阵阵虫鸣。
叶依依转身进屋,熄灭烛火,于黑暗中坐定,气息运转,将神识灌入胸前的天机簿中。
同样的月色下,无妄城外,急促的马蹄声撕裂静穆,黄土飞扬,窃取布防图的男子趴伏于马背之上,神色匆匆。
汗血宝马被施了法术,片刻之奔行几十里,终是行至悬崖峭壁前,男子勒马急停,手腕翻转,施出咒术。
淡蓝色光芒悬浮空中,缓缓四散开来,结界消退,万尺深谷凭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营帐。
男子翻身下马,一路小跑,奔至营地末端主帅军帐,与帐前亲卫微微颔首,直接闯了进去。
他掀开纱幔,单膝跪地,面向帐中人,朗声道:“回禀将军,属下无能,未能拿到布防图。”
被称作将军的男人半倚塌上,披着鸦青薄袍,身量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额角。
帐中幽微烛光映亮俊逸面庞——剑眉微蹙,鼻梁挺直,薄唇紧抿,唇角微微下垂,深邃的眉目溺在阴影里,带了种拒人千里外的冷漠。
男人听闻轻叹口气,半睁开眼,露出浅淡褐色眼眸,沉默半晌,终是缓声道:“遇见什么了?”
“无妄城主亲自前来,警告属下远离无妄城,好在您给的仙令起了作用,他以为我是仙门弟子。”
“他更真是神通广大,”男人起身,冷笑一声,“可如今纷乱四起,他以为能独善其身几时。”
“备甲,我要亲临无妄城。”
被称赞为神通广大的叶依依此时正在天机簿中缠斗。
簿主需经历层层考验,方能彻底执掌天机簿,窥破天机,叶依依身为天魔,法力不浅,潜心修炼五百年,却依旧过不了最后一关。
道道杀咒化作虹光,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叶依依足尖轻点,凌空跃起,手持骨扇挥出几道魔气,斩断杀咒,却未顾及身前,不料一道银矢凭空而出,直刺面门。
叶依依来不及闪躲,做好了被打出去的准备,索性放弃挣扎阖上双眸,却未迎来预料中的疼痛。
电光石火间,只听得衣袖翻飞之声,待她再度睁眼,一位白衣老者正站于身前。
老人身形分外浅淡,笑着望向叶依依:“丫头,五百年了,还是不够厉害呀。”
叶依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规矩站好,轻唤一声师父。
这人正是上任簿主。
“呦,你素来心宽,今日竟会难过,真是难得。”老人敏锐地察觉出她心绪,拉着她坐下。
叶依依看向老人近乎透明的身形,唇边泛起苦笑:“您要消散了,可我却依旧掌握不了天机簿。”
“消散又如何,人都是会死的。”老人拍了拍她的头,“你知道你为何掌握不了天机簿吗?”
“徒弟修为不够。”
“非也,是因为你放不下。”
叶依依不解地抬头:“明明穿越过来的时候,我就——”
“若你真能放下,又怎会在无妄城给人算五百年命呢?”老人眼眸浑浊,眼底光芒闪烁。
叶依依本欲辩驳,他却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为师私以为,随心所欲未尝不是放下的一部分。”
“为师大限即在今晚,我破例将天机簿传于你,其中门路,要靠你自己修行。”
话音刚落,周遭白光大盛,缕缕光华最终汇于老人掌中,老人抬手,浅色光茫化作丝线,没入叶依依心口。
叶依依想要开口,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只觉气海动荡,一股暖意流过全身,头脑不受控制的昏沉起来。
一片混沌中,师父的身形逐渐黯淡,唯有苍老的声音残留耳畔。
“道阻且长,唯有自己体悟了。”
等叶依依醒来,已是清晨了。
窗纸上泛起青白色曙光,隐约可闻婉转鸟鸣。天机簿依旧是个吊坠模样,安静躺在叶依依胸前。
似乎没什么不同。
叶依依从床上下来,推开门,却见一个侍女正跪于院内。
见她出门,女孩惊惧终于克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
“城主,妖族将军楚桀扣了城中百姓,说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