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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雪(3 / 6)

“都快三个月了,我说他怎么总穿那么破,敢情身无分文啊,这可不行,燕娘,这个月无论如何都得塞给他工钱,他每天引来的客人比咱平日里多了一倍呢,咱不能白得人家的好。”

燕娘点点头,状似随意地问:“他穿得很破吗?”

“嗯……一般般破吧,有点久闯江湖的那种大侠风范,看着也就三十上下,斗笠还缺了个口,脸上有一些青涩的胡茬,但是很干净,不说话的时候有些颓色,笑起来也只是浅浅地笑,至于衣服,大抵是奇人异士都有些别致的癖好,我觉得他压根儿不关心这些身外之物……”

燕娘听得认真,云芽噼里吧啦说了一通,忽然反应过来对方语气的微妙之处,不觉挑眉,“燕娘,你这是关心他?”

烛光跳跃里,燕娘的脸有些热,忙解释道:“我只是普通的关心,毕竟他帮了我们这么多……”

云芽乐了,拉过燕娘的手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适时结束话题:“时辰不早了,你早些睡,我且回了。”

吹灭烛火,出来屋子,云芽穿过长廊准备回房,刚拐过弯,迎面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云芽反应快,一眼瞧出这人是晏辞,生生将那声惊吓憋了回去。

“晏郎君,你怎的在这里?”

晏辞抱臂靠在窗棂上,诚实道:“闲来无事,听一下墙角。”

云芽一时哽住,不知道该回什么。

晏辞抬头望望苍穹上的硕大明月,出口的话轻的像风。

“与我说说你们掌柜吧。”

(六)

遥遥冷月下,云芽坐在屋瓦上,一手抱着上好的陈年桃花酿,一手捏着老福记的招牌蟹黄酥,左右开弓时还不忘问晏辞:“你哪来的钱买这些啊?”

“没钱,用客栈名义赊的账。”晏辞抱臂立在边上,闭眼感受着夜风拂面,“不是说要给我塞工钱么,就用这个抵了吧。”

所谓吃人嘴软,云芽这波被“收买”得心满意足,她边吃边道:“事情还要从许多年前说起……”

(七)

燕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青柳,她生在煦暖的春三月,正是人间好时节,只可惜生下来便没了娘亲,是燕父一人守着客栈将她拉扯长大。

燕娘十二岁那年,燕父带她外出游山,那时是冬日,梅岭的花开得正烈,苍山负雪下,满目红色孤绝。

小小的燕娘高兴地在山间跑,燕父就在后面追,可谁也不曾想到,他们会在这人烟稀少的寒天雪地里,遇上一窝狼子野心的匪徒。

匪徒挟持了燕娘,要燕父拿全部身家来换,燕父满口应下,可实在不放心燕娘,迟迟不肯离开,燕娘虽然害怕,但从小就机灵的她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她出其不意地用手里新折的尖锐梅枝去戳身后人的眼睛,其实燕娘只是虚张声势,她知道不会轻易成功,她利用匪徒信以为真的那瞬间,夺了匪徒手里的刀,回头拽上燕父就跑。

山路湿滑,跑着跑着燕父脚底一空,父女二人顺着山路直直滚下。

夺来的刀插在雪地里,翻滚间燕父拼命护住女儿,一路跌撞颠簸后,两人双双躺在山麓某处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燕娘最先醒来,忍着浑身的疼痛,背起仍在昏迷中的父亲,只靠那弱小的身躯,一步一个脚印,从天亮走到天黑,踩着大雪回了客栈。

“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开门看到燕娘的样子,她发髻凌乱,满身是伤,脚下的绣鞋被血浸透,筋疲力尽又焦急地对我说,阿云,快寻大夫,救爹爹。”云芽说到这里,忍不住猛灌一口酒。

燕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客栈的床上,燕父摔断了腿,尚不能下床,守在燕娘身边的只有云芽。

“燕娘高热发了整整七日才醒,醒后拉着我的手,问我怎么不点灯,”云芽哽咽道,“青天白日下,那一刻,我觉得天都要塌了。”

悲剧摆在眼前,他们遍寻城里城外的郎中,得到的始终只有一句话,燕娘的眼,已经药石无医。

可燕娘没哭没闹,只用两日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身上的伤好了以后,她开始主动去熟悉客栈里的每一寸草木,从卧房到柜台要走几步,从后院到堂前要拐几个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跌跌撞撞后,燕娘丢了盲杖,对这方天地里的一切了如指掌。

燕父心疼她,起早贪黑地经营着客栈,想在百年后给燕娘留条后路,燕父腿脚不便,又积劳成疾,几年后一场风寒竟意外地去了。

那时燕娘才刚满十六岁。

“从那天起,燕娘就开始独自打理客栈,她说,总归我看不见,客栈落什么牌匾都一样,就叫无名客栈吧。”许是酒劲上头,云芽话音开始有些模糊,“燕娘啊,脑瓜子好使的很,尤其在算账上,燕娘理账不需要账本,所有的账她心里门清楚,三年来,从未出错过。”

“客栈里的这些下手,难道就没有起过不轨之心?”晏辞问。

“我就猜到你要问。”云芽摆摆手,“我们和燕娘从小一起长大,爹娘也曾一起经营过无名客栈,燕娘遭逢不幸,我们想帮她都来不及,你别看我们店里就这么几个人,全部知根知底。”

晏辞沉默。

“燕娘从小就向往外面的天地,可惜燕娘离不开客栈,她只对这里熟悉,只对我们熟悉。”云芽笑笑,“晏郎君,你讲的故事那么精彩,燕娘的故事对你来说,应该再寻常不过了吧。”

“其实我们就是这般普通,丢到人潮里,浪花都掀不起一朵,不像你故事里的那些人们,个个都活得像场传奇。”

(八)

“不,”晏辞说,“不是搅弄风云的才叫传奇。尘世里认认真真走过一场,就是传奇。”

把醉醺醺的云芽提下屋顶再送到她房门口,晏辞转身回屋,路过燕娘房间时,猛然惊觉窗户开着,燕娘身着中衣靠在窗边,眼睛上没有常覆的白绫。

感受到有人经过驻足,燕娘道:“你走路确实很轻,若不是风动,我大抵不知道是你,晏郎君。”

“怎的还未就寝?”晏辞诧异。

“睡不着,闲来无事,听一下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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