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局面,笑容不改,跟每个人都能说上两句。
是个漂亮姑娘,就是黑眼圈有点重哈。
热衷于烟熏妆的言九和若有所思的于慧中对视一眼,不解她的眼神为何略带了些同情的意思。
从地上爬起来梁五儿掸了掸衣服,一抬头就看见那边杨烈正勾着嘴角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小五,你之前说的就这姑娘啊。”
旁边唐皋扶了他一把,他站在人群之外,对言九没什么兴趣。梁五儿知道他整天除了捣鼓药面就没别的事了,但是不管唐皋怎么想的,他还是尽职尽责地一举手,冲言九喊道:“九儿,这是唐皋,你叫他……”
他刚说到“唐皋”这个名字言九就眼前一亮,不等他说完,人已经不知怎么就从人群中穿过,来到二人面前。她一把捧住唐皋的手,激动道:“您就是唐皋前辈?您真是那位做出百解的唐皋前辈?”
梁五儿:?
他好像还没介绍到这里吧,阿皋的百解就这么有名?
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朝二人看了过去。只觉得姑娘这俩大眼睛里燃着火的唐皋被烧的难受,颇有些不自在,道:“我是……言姑娘,你……”
“前辈!!!”
一声喊惊起一片飞鸟,扑闪着翅膀飞出林中去。众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只有唐皋两手被她牢牢抓在手里,抽也抽不出来,近距离硬抗了这声吼,只觉得耳朵都有点痛。她握着唐皋的手用力地摇了起来,激动之前溢于言表,自我介绍道:“前辈,我叫言九。我对您敬仰已久,尤其是您的百解——神了,简直神了!就是为这个百解,我大学才学的药学。我在异人SCI上发的第一篇论文就是生理药代动力学模型在百解药动学研究中的应用。”
唐皋:“哈?”
什么模型?
他浅浅分析了一下听得懂的部分,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也是药师?”
言九把他的手都甩出残影来了:“慧眼识珠啊前辈!”
“啊……不是……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哎!姑娘,别甩了,松手松手——再甩脱臼了!”
好歹劝她停了下来,言九却仍拉着他不肯松手。只见她凑到唐皋脸前,一脸诚挚道:“小九飘零半生,只恨未逢名师。”
她在心里对自己那位院士老板道了个歉。
“前辈要是不嫌弃我,愿拜为义父!”
她说的慷慨激昂,唐皋愣是没跟上节奏,思绪只在最后一句话那“义父”两个字上停了停。
等等,义父?
拜义父?
他给她当义父?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脸一垮,看向了一旁偷乐的梁五儿:“小五,这你教的啊!”
梁五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来叫道:“爹!爹爹如若不弃,今后就我和妹妹孝敬爹爹,百年之后继承您的衣钵。为免咱家百解失传……”
唐皋怒道:“滚蛋!”
唐家仁看了一眼高英才,后者平静如水,只道:“孩子们天性如此,不是坏事。”
唐家仁不置可否。
杨烈叹了口气,本想上去把言九拎走,却见于慧中先一步把人拉走,便又止住脚步,靠在门边,目光却始终跟着言九。
言九与人笑谈之余也时不时会向杨烈那边看去,几乎每次都能与他的视线对上。
其实她天性并不如此。
小时候她对于周身的一切的感知都过强,对人的情绪更是如此。
喜欢,厌恶。
她那时是如此划分的,简单得不可思议,所以也复杂得难以理解。
两种情绪之后是一片迷雾,她看不清,只觉得难过。
那时她总会紧紧地牵着师父的手,跟在他身后从这些人之中走过。
不想说,就不必说。
不想见,也不必见。
她学来的如是而已,再纯粹不过。
她曾以沉默回复万物。
直到那夜他追着张怀义离开唐门。
直到他入了唐冢。
隔着人群,言九望着杨烈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夜空一般深邃宁静,无穷无尽。她的手指不觉轻颤了一下,而后缓缓握紧。
她好像没变成师父喜欢的样子。
眼睛突然有些发涩,她深吸一口气,嘴角的弧度不变,和于慧中讲解自己眼圈发黑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这位心疼她的前辈再三确认,直到自己上手摸了两指黢黑,才完全信了。
言九看着她手上带闪的黑色眼影,目光又一次追着杨烈而去,他人却不在原地了。她没来得及找,肩头已经被一只手扶上。仰头,杨烈正站在她身后,他同众人道:“于姑,各位,小九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
跟着杨烈又一次走入后山的林荫下,她低着头盯着地上,问道:“师兄,还要去干嘛?不是说今天只要拜师就好了?”
杨烈似乎叹了口气,他的手忽然附上她的脸颊,拇指指尖轻轻抚过她眼下。言九有些意外,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背,歪着头贴紧了他的掌心。
“小九,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硬撑。”
她明白过来了。
是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涌上眼眶的眼泪。
她又抬起一只手,两手交叠着握紧了杨烈放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杨烈很少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很爱笑,也总是在笑,即使是认真制药时眉目也是疏朗的。此刻她细长的的眉毛却低低压了下来,鸦羽般的睫毛如阴影般挡在她眼前。她缓缓抬起头,眼角在遮天蔽日的树荫下格外水润闪亮。
杨烈的呼吸窒了一瞬,初见时那诡秘的情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却好像又比那时强烈汹涌许多。
她蕴着泪,却只是点点泪光,并不落下。抿唇几次,她还是笑起来。她的声音好像比林间的风还轻:
“可是师兄啊,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