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场合:
那件事发生在1996年的盛夏。那一年,特里休·乌纳十岁。
户外气温灼热,哪怕夜幕将临,温度也不曾有丝毫的降低。母亲不在家,大概还在工作的地方。特里休进了厨房,准备今晚的晚饭,动作熟练。她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没有父亲。但这并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麻烦,母亲是个温柔能干的人,周围的邻居也从不为此对她们恶言相向。总体而言,她生活得幸福快乐。
不知是否是炎热带来的错觉,她正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隐约听见了卧室传来了一声响动。她一下子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特里休确定母亲没有回来,空气寂静了好几秒,屋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看来的确是幻听。她哼着歌,继续烹煮食物。可这注定不会顺利。她又一次听见了响动,似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小偷?她无法确定,镇里的治安不好是事实,但白天就如此猖狂?她与母亲住在这幢公寓的三楼,现在,街道上还有人在散步呢。他要随时冒着被他人看到的风险爬上来吗?或许是野猫,特里休记不清出门时有没有关好窗户,但猫会开门吗?总之,她紧握手中的菜刀,蹑手蹑脚走出了厨房。
那个女人就这么闯入了她的眼中。她全身都被黑色的披风包裹着,兜帽更是挡住了大半张脸。特里休之所以判定她是女人,是因为她身上唯一露出的部分——下巴,那是女性的下巴,特里休凭借女性的直觉判断。
女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好像正在休息的猫。可这并不能让特里休放松警惕,她依旧紧紧握住菜刀,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女人仿佛这才注意到房内还有其他人存在,原本低垂的头抬起了几厘米,“哎呀……有人。”她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小孩子……”
一种莫名的心焦席卷了特里休全身,“喂——我问你话呢!你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特里休的提问,沉默蔓延。
“你再不说的话,我报警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电话。
女人这次给了点反应,“我?我只是……唔,一个路过的旅行者而已。”
特里休嘴唇颤抖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又憋了回去,但几秒后还是说了出来,“哪有会随便闯入别人家的旅行者啊,而且打扮得还那么奇怪!”
“有啊,我就是。”她回答地理直气壮。
“……”特里休强硬地喊道,“总之,我不管你是谁,快滚出我家。”
女人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特里休也跟着看了过去,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地板上还有阳光残留。
“等到月亮代替太阳升起的那刻,我就会离开这里。”她平静地说道。
“……”报警,她一定要报警!“这是我家!”
“我知道……”女人站了起来,特里休匆忙后退了几步,把菜刀举起来放在胸前,不安地看着这位不受欢迎的访客。她的眼睛隐藏在兜帽下,但特里休感觉到她正注视着自己。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宛若羽毛,她又开始自言自语,“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是这里?”她快速环顾了一圈屋内环境,目光最终定格在桌上的相框上。那是特里休与她母亲的合照。女人歪了歪头,缓缓说道:“没有父亲的照片吗?”
“与你无关吧。”特里休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她轻笑了一下,“不要生气。我的家里也没有父亲的照片。”
“那和我没有关系。”特里休冰冷冷地说道。
对面不请自来的客人在房间悠闲地散着步,面庞被遮住,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态,猜不透她此时的想法。特里休内心的恐慌与烦躁到达临界点,她想离爆发不远了,可火山终究沉寂了下去。特里休好几次张开了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黑袍女子身旁突然出现的人形身影。
“那、那是什么?”
那是一具近乎透明的,仿佛由虚幻的光组成的身形,身着长裙,发辫直直地垂落到腰际,看上去像人,有手有脚,可并没有鼻子与嘴巴。它有三只眼睛,可只有最右边的眼睛是睁开的。怪诞之物。
特里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试图冷静下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你能看到。”女子朝她这边走了几步,可看到她身体抖得实在厉害,又退了回去。她迟疑了几秒,回答了特里休方才提出的问题,“这是……替身。”
没听过的词语。
“你能看到,但是……?”女子欲言又止,特里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疑惑。“算了,算了。”她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容总算有了实感。“既然你能看到,那么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出现什么?和这个同样的东西吗?
“我叫西塞莉,命运指引我来到此处。”
神神叨叨……但对方的身旁确实有着无法以常理判断的存在,特里休抿着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她也不在意。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
“我该走了。”名叫西塞莉的女人走到窗户旁,准备跳下去。
等等,这是三楼啊?!
“你——!”
被她这么一叫,西塞莉停止了动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件事忘记说了。”
“什么?”
“你的卧室,有个小偷。”
“哈——?!”
……还真的有小偷啊!
“不过我刚才翻窗进来后顺便把他给打倒了。”
“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
“抱歉。”
完全听不出有任何歉意的道歉,特里休怒气冲冲拿着菜刀就冲到了卧室门口,看都不看西塞莉一眼。
“我走了。”
她试探性地跟她道别。
“快走!”
“好凶呀。”
特里休不爽地看向西塞莉,她决定先把她骂走,结果刚一转头就愣在了原地,对方不知何时摘下了兜帽,原先被遮挡住的半张脸此刻完整地映入她的瞳孔。或许是因为白日完全被夜晚吞噬的缘故,漆黑的夜色里,她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