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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2 / 4)

开始的地方。

乌枝一时有许多话想同她说,却被班长拦住,催促着众人离开,待赶至官宦府中时,见正厅已陆陆续续,坐满了各家公子,正吃酒赏乐,笑语不断,见戏班到,为首的公子命使女倒满几盏酒,随后朝面前一推,语气似有戏谑之意,“你们既来迟,何该吃了这盏酒再唱。”

面对他们有意刁难,戏班的姑娘们早已司空见惯,只需装作慌了神的神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久经沙场”的班长便会挺身而出,见他从中站了出来,将面前几盏酒饮毕,后又红着脸,恭身笑道:“还望各位公子哥见谅,因她们要唱戏,若吃了烈酒,怕再唱不了,今日来迟,故而第一出戏公子随意点,多少银钱尽管算我头上!”

话至此处,这才消停,为首的公子细细打量了姑娘们一番,心泛踌躇,时不时发出“啧啧”声,似是将此地当做外头的勾栏瓦舍,自己正盯着一群行首瞧得认真,直叫人盯着心慌不安,乌枝只得埋首静立。忽地便闻一旁另一位公子指着乌枝道:“那便她来唱,《红窗影》会唱么?”

乌枝抬眼望去,见此人一双星目清澈,长眉涂螺黛般黑亮,衣着潇洒,似与周遭人不同,心下不免多瞧了两眼,她手环琵琶,闻之笑颜,信手拈来道:“自然,还请公子们听我唱来——”随琵琶声起,乌枝的声音婉转如丝,眼里眸光流转。

公子呀,你莫走,待我来把相思颂。

三月春,坐亭台,一枝红杏出墙来。

八月蝉,栖枝上,恰似你我把酒尝。

公子呀,你莫忙,听我再把情义唱。

圆月夜,倚木窗,十里红妆把唇香。

白日雪,夜里亮,再剪烛火笑声藏。①

曲毕,为首公子笑声朗朗,惬意地斟了盏酒饮毕,又道:“文适兄啊,咱这群人里,属你有眼光,这曲律一改,配上这姑娘妙声,真真儿让人闻之欲醉呐!”

乌枝闻言,顺势看过去,原来这便是他的名字。

文适未做回应,只朝这面看过来,又问乌枝:“你还会唱什么曲?”

乌枝突然自信傲然,眉眼闪动,笑吟吟道:“别人会的我会,别人不会的我也会,只小女才拙,自谱了一段未完的词,还请公子听来如何。”

文适随后一掷手中的银钱,放声大笑,“好!唱!”

随后乌枝紧闭双眼,眉心微微一皱,随着琵琶声的起合,似带着一腔哭音。

春意来,枝头叫。欲往桥,觅鸟笑。

天将晚,夜雨闹。见持伞,良人到。

你提笔,我铺墨。执君手,共携老。

忽闻战事京城来,目送马蹄万里去。

十年流水在人间,千封家书共枕眠。

……

唱及此处,乌枝已是触动情肠,双目噙泪而下,颤颤着一双手,正欲起身道毕,文适于此时朗声。

行万山,渡长江。琵琶声,至边疆。

寒风起,灯火亮。天苍苍,肉酒香。

烟火平,归梦乡。十年后,贺新郎。

再见已是泪成行,喜遂对镜贴花黄。

从此与君共白头,不论天地距远长。②

乌枝怔怔抬起头,痴痴看着文适,心下已是翻江倒海,再不能平,文适替她填完了这首曲,又问她,“不知此曲可有曲名?”

乌枝应声:“小女笔拙,只取了二字叫《别离》。”文适思忖半晌,而后开口道:“不如换成《重圆诗》,可好?”

乌枝笑脸盈盈,“依公子所言。”

至此后,文适便常去乌枝在的戏班听戏,有时吃醉了酒,便歇在一处,情到深处自然浓,二人于月下醉卧缠绵片刻,乌枝耳边传来文适紊乱的呼吸声,“枝儿,我虽无法供你世间最好的名分,可我允诺你,待到时日成熟,我将许你为妾,可好?”

“二郎当真?”“自然。”

文适起初以为自己真心待她好,闻她有了身子,不顾一切要将整个戏班收进江家供养,又立誓待孩提落地,他将许她所有名分,字字恳切,乌枝信以为真。

多傻的姑娘呐!直至那日,乌枝从梦中醒来,见他不在身边,寻寻觅觅不得,待他回家时,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枝儿,这是我从外头茶肆赎身回来的姑娘,她叫司扇,从此以后,便与我们在一处过。”他说得极其平淡,不慌不忙,似在情理之中,乌枝盯着司扇的面孔,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忍不住轻唤她一声“姐姐……”

“怎么是她呢?”乌枝问他。

见文适面露困惑,司扇上前盈盈道:“这位娘子甚是眼熟,像是从前在哪儿见过似的?”她的语气又是何等平缓,与文适如出一辙,笑容间带着几分戏谑,好像格格不入的是乌枝自己。

自那日起,乌枝便不再出门,不再于日下休憩,她怕自己再醒来,文适身边又多了人,她将自己关在里屋,日渐颓靡,恍惚间,她抬起手,似环着一把琵琶,手指在半空轻柔划过,喃喃自语,唱起了那首《重圆诗》。

门再次被打开,她侧过身,不是文适,不是司扇,而是家中主母身边的妈妈,递过来一晚汤药,命她喝下。

乌枝心知此药之效,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她的决定如此之快,快地让身旁立着的倪妈妈出乎意外,直至见那碗汤药饮毕,倪妈妈才道:“等过了明儿,你便不住这儿了,主母为你安排了别的住处,允使女伺候。”

倪妈妈扬长而去,乌枝在一声声痛苦里辗转流泪,直至醒来,发现自己已到了如今在的住所。

乌枝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倚在窗沿朝外瞧,她披散着柔乱的青丝,遮住了一张皱脸,最后一丝春日照过来时,她正闭眼享受片刻安宁,渐渐得……门外异声愈发之大,断断续续听见说话声。

“谁……谁被打了?”

“……竟然是……快去瞧瞧……”

“等等……等等我……”

半刻钟后,声音消失殆尽,逐渐被黑夜笼罩的屋子里,乌枝睁着一双眼睛,从未如此明亮。

于霞色下的江家,似是与别家不同,正上演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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