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沈梨也知道自己突然弄出这么个东西蛮冒昧的,但事情不解决,她晚上都睡不着觉,只能试图让谢苏年接受。
“我想过了,就算最好的朋友住在一起都难免产生摩擦,为了后面……不确定多长时间的共同生活,这些注意事项有必要写下来。”
说到这,她示意谢苏年∶“一共十八条。刚才出门前,我已经发了一份给你。”
闻言,谢苏年看向手机。
一分钟前,沈梨果然将完整文件发了一份进微信,大小128kb。
这份文件的内容清晰且详细,细化到起居时间和各自所负责家务,采用了非常人性化的平均制分配。
为表示诚意,沈梨甚至还在附则里说明自己厨艺不好,因此愿意无条件承担洗碗的职责。
忙完秦潇和向澈的事情后,沈梨一边等消息一边继续完善这个东西,打磨了差不多一天时间,估摸着润色的差不多了,这才敢拿出来。
她思虑再三,始终觉得她和谢苏年之间欠缺的正是这样一份明码标价的相处准则。就像从前大学住宿需要和舍友互相规定清扫时间那样。
写完这个,她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就是不知道谢苏年接不接受得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瞟了一眼谢苏年的表情。
可能是职业病的缘故,沈梨前段时间就发现谢苏年不喜欢长时间待在强光下。
这间书房面积不大,只在靠近门的地方设了一盏小灯,书籍资料摞得整整齐齐,谢苏年就在她半米远、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看她写的东西。
沈梨现在的心情有点儿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明明应该等得很忐忑,但思维却控制不住地往其他地方飘走。
比如……
这么自然的距离,谢苏年居然没有排斥她。
凑近看,对方的眉眼形状很锋利,垂眼时眼底那弯卧蚕被衬得特别明显。
长腿交叠,低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里的东西,让人拿不准他有没有认真读进去。
就算是学生,谢苏年应该也是那类很受女生欢迎,让老师很头疼的学生吧。
书房不比客厅,一切为了工作设置,柔和台灯泛着暖光,书案上的美式还没喝完,杯壁略微干涸,余下又涩又回甘的咖啡味。
沈梨不是没跟谢苏年共处一室过,但在这个独属于谢苏年的私密空间,他的一切动作都闲适随意,自己像是莫名进了对方的领域。
这种打破边界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想躲,但事情还没办完。
她走不开。
谢苏年潦草过完一遍内容,表情有点奇怪∶“你今天一天都在写这个?”
“也不全是。”沈梨拿不准他什么意思,只说了一半,“还忙了点别的。”
谢苏年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又是什么意思?
沈梨迟疑着说∶“你没有别的想法吗?”
“对其中任何一条有意见,都可以提。”
谢苏年∶“没有。有又怎么样?”
她刚想开口,谢苏年已经提前接了她的话茬∶“再想办法把我的意见加进去?”
沈梨∶“……”
被戳穿了。
事实上,她确实准备这么做。
谢苏年静静看着她,气氛在胶着中沉默几秒。
半晌,他用一种很懒散的口吻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小心……我帮你,只是因为我乐意。”
“你不用给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心理压力。”
这几句话说得很轻易,像是不想给她带来什么额外的负担,却直接捅破两人之间一直相敬如宾的那层窗户纸。
谢苏年已经不想再和她继续维持这种汲汲营营的关系了。
他不想再看到沈梨继续这种寄人篱下的姿态,继续想法设法和他划清界限,不让自己欠他一分一毫。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分明的关系,沈梨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还不值。
不值得她有所亏欠,不是她可以麻烦的人。
这个发现,让谢苏年心中不可避免产生了微微的烦躁。
对面,沈梨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说真的,她不知道这位心理活动复杂的少爷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她只是觉得有点儿离谱。
她收回平板,克制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逞一时意气。”
楚韵被害成这样不是谢苏年的锅,就算她无家可归,谢苏年也没有必要对她负任何责任。
明明说好的,那纸脆弱的结婚证书对他们没有约束。
谢苏年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外,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文件……你那边先留着备份吧。”沈梨语气尽量平和,“等你想清楚,我再找你聊这个问题。”
一时间,书房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谢苏年听她说完这番话后就没了动静,沈梨刻意没有看他的表情,也能猜到这人大概现在已经恢复了那副又拽又冷的样子。
目之所及,是干净整洁的桌面,还有谢苏年搁在桌面上的那双交叠的手。
动作僵持,指骨泛着冷白的光。
正在此时,不远处猝不及防响起刺耳的门铃声。
气氛被打破,沈梨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不该待在这里∶“我去开门。”
大门离书房不远,沈梨找到绝佳的理由,没等谢苏年同意,迅速赶到门口。
离开的迫切冲动压过理智,这让她忽略了自己本不该代替谢苏年行驶待客权利的事实。
看清开门的是谁,外面站着的人彻底冻住了。
许奕左手勾着一塑料袋啤酒,右手抱着几盒孜然香味扑鼻的烧烤外卖泡沫盒,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沈梨∶“……”
许奕∶“……”
半分钟后,他颤抖着声线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