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落时分,万籁寂静,直到霞光铺在海面,西边连绵的山峰里,群鸟扑棱着翅膀从林间跃起,向东踏上一天的觅食之旅。
山脚的各个村落依旧静悄悄的,沉浸在日出前的美梦里,没过多久,几道炊烟升起,太阳从海岸线升起。
吃过早饭,应家人陆陆续续出门,应章作为本地的巡检,主要负责沧水县的治安,平常无事就巡查,若有盗贼恶棍作恶,再带人擒捕。
近海之地,时有盗贼恶棍张扬行事,或是海盗侵扰,加上这些人都会些拳脚功夫,身上多带着武器,当地百姓对此是苦不堪言,而沧水县的情况最为严重。
为了百姓的安定,应章每日早早离家,带着自卫队去巡逻。
应晚镜起床洗完脸,应明远也收拾好东西,去刘老爷家教孩子念书。
“妹妹,我先走了。”
应晚镜坐在廊下梳着自己的头发,对着应明远喊道:“大哥路上慢点。”
应明恒捧着一个瓷瓶递到应晚镜眼前。
“娘说让你用这个桂花油梳头。”
这瓶桂花油是谢韵从安平城一路带到了沧水县,瓷瓶精巧洁白,与这个简陋的小院里格格不入。
应晚镜用手指轻轻蘸了点,抹在了头发上。
“怎么就蘸那一点,够用吗?”
应明恒举起瓶子,打算往应晚镜头顶上倒。
应晚镜摁住他的手,小声道:“总共就剩下这一瓶,省点用。”
“一点就够用了。”
应晚镜盖上盖子,放回谢韵屋里。
“你不是吃过饭了,怎么还不走。”
应晚镜狐疑地在他身上看了看,这傻二哥,心里有事就藏不住,全在脸上。
应明恒指着厨房,“我不是刚给厨房的水缸里挑满水,想坐下来歇会。”
桂花油的香气开始散发,她扫了眼应明恒傻愣愣的眼神,伸手把头发拆分成四股,挨个绑起来,开始编辫子。
应明恒跟着坐下,对应晚镜说道:“二哥不是想让你和娘省点力气嘛。”
“二哥,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往自己身上加担子了,这样下去不光身上累,心里也累。”应晚镜走到应明恒身后,伸出拳头给他捶肩。
颠沛流离数月,应明恒从当初潇洒自在的公子哥,变成了为家人挑起担子的顶梁柱,有时候看他笑,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心里的难过和不甘。
应明恒举起拳头向妹妹笑道:“二哥这身板,加多少担子都能扛住,你担心这个还不如想办法学会梳头。”
他看着应晚镜散落的头发辫,“你看你编了半天还没梳成。”
应明恒抓住妹妹的一根小辫晃悠了几下。
“只会给自己编小辫。”
应晚镜瞪大眼睛盯着应明恒,冲着屋里喊道:“娘,二哥抓我小辫。”
应明恒立刻缴械投降,小跑出门。
“我走,我走,我马上走。”
听到喊声,谢韵也从屋里出来,瞧见应明恒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来,镜儿,娘给你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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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应晚镜穿着昨天新做的衣服,站在了卖珠贝首饰的小摊前。
应晚镜拿起了一支木簪,上面镶嵌了两朵粉色五瓣花,阳光下,贝壳的光泽一闪一闪。
“姑娘,这个簪子两文钱。”
“东西不值钱,可手艺值钱啊,这上面的珠贝可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买了。”
应晚镜把簪子装在钱袋里,跟着卖草鞋的摊贩往前走。
一根扁担挂着两个装满草鞋的竹篮,晃晃悠悠,像这里百姓的一生,艰难但也一直往前走。
整条街看下来,以斗笠渔网,草鞋麻布之类的手艺品居多,也有卖海鲜,鸡鸭的摊子。
沧水县靠海,有大量的盐田,但盐产业被官府管制,平民百姓无法私自产盐,至于海产业,路途遥远,贮藏技术低下,眼下这个季节,不出一日,海鲜就会发坏,只有珍贵的海鲜干货才能流通起来,卖出高价。
至于土地,这里山地多,还靠着海,能种植粮食的地方不多,所以很多百姓会在农闲的时候做点闲散买卖,有经验的则会出海打渔,可技术落后,捕鱼也要靠运气。
那些藏在礁石缝和淤泥里的贝类,和偶尔顺着潮汐遗留在沙滩上的虾蟹海菜才是最常见的。
“望海楼。”
应晚镜抬头,念出那几个字,在这种贫苦地方居然也会有这么气派的酒楼。
当初二哥应明恒是想帮家里赚点钱,恰好这个酒楼要请几个后厨帮工,听他说,这家店老板又爽快又慷慨,经常给赏钱。
只是近来,应晚镜愈发觉得二哥有些不对劲。
“白灼虾,蒸鱼,一碗粥。”
点完菜,她大致扫了眼册子,这上面的菜式并不多,食材烹饪方法无非就是炸,煮,蒸这三样。
应晚镜左瞧右看,没有见到应明恒的身影,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后厨,等会她就找几个伙计打探一下情况。
正值午饭,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几波客人,不过相较于富庶地区夜夜笙歌的酒楼,还是有些冷清的。
“您的菜和粥。”
应晚镜盯着这两盘菜,菜色有些寡淡,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虾,拨开虾壳。
白灼虾肉质鲜美弹滑,可处理方式太过粗暴,应晚镜觉得只是洗了洗,直接下锅开煮了。
蒸鱼没什么味道,不过好一点的是先煎后蒸,还调了点汁,调料没几种,盐也放得少,不过鱼肉很鲜。
正吃着,店里又来了一群壮汉,个个膀大腰圆,面相凶狠,进门后站成两排,接着一个身形圆滚的富态公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这般张扬架势,店里的客人全都挺着脖子看这位老爷上楼。
“又来了他。”
“仗着有钱有势,真把自己当个老爷了。”
“谁让人家家产丰厚,还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