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张国维又上了一本,报安庆数十小胜,主旨仍是请调援兵。” 午后的京师飘起雪花,皇城层叠的金色被白色遮盖。 乾清宫前的广场上,一群宦官正在打扫甬道上的积雪。 崇祯皇帝裹了一袭带狐狸领的黄色长袍,在汉白玉的殿台上缓缓漫步,身后跟着王承恩和几个亲随宦官。 由于新年刚过,累计的奏章不少,这般散步的时候仍是让王承恩带着奏章,一边走一边读。 “内阁如何票拟的?” “是首辅票拟的,着张国维不得以兵寡为由延玩,应会同各理督巡按发兵奋剿。” “温先生写得没错,司礼监惯例批红便可。” 崇祯停顿一下又道,“张国维以江南十府钱粮兵马,若都守不住一个安庆,那河南湖广又复何言。 以后若是只请援兵,就让司礼监按票拟,不必拿来朕过目了。” “奴婢明白。” 崇祯停在东侧的日冕旁,看着广场上忙碌的人群,此时一阵北风吹过,他不由稍稍拢了一下衣领,王承恩连忙向后招手,让宦官把华盖移过来遮住雪花,但皇帝挥挥手又拒绝了,任由雪花落在身上。 “方才司礼监送来的,是否还有辽东的本?” 王承恩忙道,“皇上明鉴千里,是辽东巡抚发来兵部的题本到了,言称接各处塘报确认奴酋调集大兵,十二月初便往朝鲜去了。 除了建奴各旗,还有蒙古部。” 崇祯的手微微颤抖,他立刻察觉,将手握住了长袍的衣襟。 王承恩适时的住口,等待皇帝消化这个坏消息。 整个辽事的局势,在皇帝就位之后的这十年里越发的严峻,察哈尔被后金军击溃,九边以北的蒙古都臣服于后金,东江镇名存实亡,明军辽东陆地的最后一个据点旅顺,也已被攻克,现在只剩下皮岛孤悬海上,靠着朝鲜的接济勉强支撑,对后金的牵制极为有限,从而让后金有余力多次入关劫掠,现在皇太极又要对朝鲜动手了。 在天启七年之时,后金第一次攻打朝鲜,以解除东部的威胁,当时签订的是兄弟之盟,但在这之后,朝鲜仍奉大明为宗主国,每年向京师进贡,对后金的命令阳奉阴违,私下支持皮岛的东江镇。 这次是后金第二次攻打朝鲜,显然是要彻底臣服朝鲜。 以朝鲜的军力,面对清军大举攻伐,结果不问可知。 整个辽东周边,除了辽西的防线之外,再无任何力量可以牵制清军,等到下一次清军进攻,大明朝将面临空前的压力。 皇帝眼神空洞,双手不自觉将衣襟缓缓攥紧,过了良久之后,皇帝才开口道,“那方一藻既侦得建奴大出,必定辽东空虚,他为何不领辽镇直抵辽河,围魏救赵襄助朝鲜?” 王承恩小心的道,“奴婢想来那建奴定是留了兵马的,方军门仓促得报,再整兵筹粮,到辽河是恐怕那建奴已经回来了,只怕,只怕……”“只怕是辽镇不济,不但助不了朝鲜,还再遭一大败。” 崇祯脸色苍白,双手攥紧了棉袍,粗重的喘息了几口,在空气中化为白色的雾气,随即又消散不见。 他眼神落在日晷上,此时也铺满了积雪,因为天空阴沉,也看不出现在的时辰。 “辽镇已是我大明最强边军,逐北虏击流寇所向披靡,偏生一遇建奴便不堪一击。 那建州不过叛贼罢了,竟致数十年无人可制,朕广有天下,王承恩你说,这天下难道就没有强过建奴的兵马?” 王承恩低声道,“皇上息怒,那建奴乃是化外野人,原本便要蛮横些,但也不过十数万人。 只要文武用心办事,早晚剿灭此跳梁之辈。” “用心办事,便是在这用心上。” 崇祯目光扫过白雪覆盖的广场,语气冰冷的道,“王家祯到任以来,至今未出中州一步,这便也罢了,甚而兵马未动,其标营内丁也能哗变,此可称用心否? 流贼荼毒麻城月余,湖广抚按束手无策,此可称用心否? 命应天查证周之夔去官之事,既无可信之证言亦无可信之证物,张国维迁延数月回奏与张溥无涉,此可称用心否?” 他长长的叹口气,“文武虽多,能用心办事的却不多。 便是因这不用心,这大好的江山,被东奴流寇如此荼毒。” 王承恩沉默片刻后低声道,“皇上慧眼如炬,那杨嗣昌便是能办事的人,今流寇肆虐建奴批猖,天下处处用兵之际,本兵不可久缺。” “杨嗣昌赴京没有?” “又上了第三本请辞。” “不许。” 崇祯脸上的不耐一闪而过,这个任命其实去年十月就下了,杨嗣昌仍在丁忧,是特旨夺情,杨嗣昌已经两次请辞,至今没有到任。 “奴婢斗胆帮本兵说一句,三疏请辞也是不得已,此番尚未上任,黄道周等人已在大谈皇上尽用不祥之人,若是请辞的奏疏少了,恐怕还要加上一个不孝之名,届时甫到任就弹章遍朝野,杨大人也就不好办事了。” 崇祯听到黄道周的名字,口中轻轻哼了一声。 杨嗣昌确实是必须要上疏请辞的,次数少了还会显得不孝,否则即便上任也会被言官的口水喷死,这一点崇祯也能理解,但他现在确实急需一个合格的兵部尚书。 皇帝此时有所平复,双手放开了棉袍,缓一缓之后道,“忠臣还需从孝字上求,你把这个意思告诉杨嗣昌,让他即刻赴京就任。” “奴婢记下了。” 王承恩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情,小心的试探道,“皇后方才派人来说,请皇上晚间过去说话。” “又说这宫中的是非? 朕听说她又罚了田妃身边的人。” “这……奴婢听说是承乾宫里的人犯了不敬。” 皇帝冷冷一笑,“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