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划着,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顾怜心对着自己的长发一刀,又一刀。被剪下的发落在她脚边,一团团像是地里的游魂,沤出地面要拖着她走。
混合月光,还有没有血色的脸。
顾怜心抿唇,手肘的伤口未曾治愈,又被这动作做出血来。血珠一点点滴在地上。
似乎还是不满意,顾怜心放下了剪子,将手肘的纱布揭开,一层一层。白果包扎得很好,但也禁不起顾怜心一扯而下。
痛楚正侵蚀顾怜心的感知,她垂下手,让血沿着手臂滴落。她知道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失去亲人的那一份绝望。
又用手去抹血,将血的手指印按在脖颈处。
很吓人了。
顾怜心心想。
于是,心满意足的女儿家走上几步,再次坐到床边,以一种困倦的姿势望着屋门。
等着,等着,血污了亵衣。
顾怜心知道,她兄长发疯病时也是这样的流血,她那时候小,远远地见着过,可惜很快就被奶婆子抱走,只能听到身后顾归清的惨笑。
也正因为顾家有个年少发过疯的公子,顾怜心才无人敢提亲,外面的牵线红娘总说发疯是会传染的,只怕公子有姑娘也预备着。
起初顾怜心并不在意,后来越传越广,她更是连个闺中密友都寻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去疯吧。
她想着,若重活一场,又要惹得父亲母亲担心,更是愧疚。但往后已然没有退路,她要是在这儿等死,不如不活。宁可受天雷处刑,也要去试一试结果。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顾怜心的血都要流干了,才听到脚步声轻轻地踏入院内。
好似还不止两人。
顾怜心无所谓有多少人来,人来得多反倒对她而言是好事,便让三人成虎再一次上她的身,吃了她所剩无几的后路。
首先推门的是白果。后头跟着的两人,一个穿鹅黄衣裳,是老太太院里的管事的大丫鬟姜黄,一个是二公子院里的翠妆,着淡粉裙摆。
这里独白果年纪最小。
夜本就昏暗,那盏烛火又被怜心吹灭,三人正什么也看不清,在朦胧的月色下,只不过顾怜心小小的身躯侧躺一边,脸色与动作皆因太远而模糊。
年岁最大的姜黄开了口。
“怎么不给三姑娘屋里点灯?”
说着正要去寻火折子,一旁的翠妆拉住了两人的手臂。
浑黑的夜如流水,翠妆紧张的神色像是倒在水波上的影子,显得并不真实。
白果不懂翠妆,姜黄却明白了。
来的路上白果就提及今夜顾怜心的举动,而翠妆伴着顾二公子长大,自然察觉到了什么。
顾怜心见着三人不再有什么话头,也知道时机成熟。
于是她惨叫一声,刺破月光的静,仰首做出挣扎的动作。就在三人眼前,拿起剪子手舞足蹈。一个披头散发,血污满面,仿佛唱戏口中说的修罗鬼形象,就这么印入了翠妆眼中。
翠妆吓得浑身哆嗦,直呼:“三、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怜心没有回答,瞪大眼将剪子凑到手腕旁,在月光下笑得诡异。
“嘻嘻。”
“三姑娘!”姜黄将白果与翠妆护在身后,她努力镇定下来,对顾怜心说,“是谁叫我们来的,三姑娘可还记得?”
顾怜心将头伸出去,用沾血的手指扒开前额稀碎的头发,因被剪子大刀阔斧,那碎发歪七扭八十分不协调。
“谁?谁!是谁!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可不是姑娘,我是黄大仙……我是……”
白果听到回答一愣,与翠妆面面相觑,她们同时想到了一个结果:三姑娘得了痴病。
但太不正常了,前些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儿,怎么说疯就疯。
眼下宅子里没有管家的大人,老夫人史忆莲与夫人钱香兰被请去宫中照顾生病的太妃,又因太妃抱恙,作为太医院院判的顾家家主顾曾令也在宫中。
竟是没了顶梁柱。
翠妆眼见着顾怜心发起疯病,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隔壁自家院子的公子。
也是曾经痴傻过的顾归清。
没有时间等着她犹豫,翠妆立马对两人说:“我去叫二公子来!”
姜黄回她:“快去!我和白果在这儿看着三姑娘。”
听罢,翠妆如箭矢般冲了出去。这个样子换做平常是见不到的,都是走路慢慢又优雅的女儿家,一下子慌张起来,都将礼节抛于脑后。
白果止不住流下眼泪,对着顾怜心喊魂似的唤:“姑娘记不记得我,我是白果啊。白日里姑娘还说要吃酥饼,我给你买来的还放在桌上呢。”
话落,顾怜心将头一歪,看到一叠酥饼整整齐齐码在盘中。
转头:“酥饼?谁是酥饼。”
白果听罢,猛地坐在地上,竟大哭起来。
“姑娘啊,完了都完了……”
姜黄一边盯着顾怜心,一边拉起坐在地上的白果:“说什么呢,姑娘好端端地在这儿,你哭丧什么。”
这样一哭,将好些个外房丫鬟给吵醒了,连着煮茶偷懒的老婆子,看门扫地的小厮都一齐朝怜心房里聚起来。
顾怜心的目的达成了一半,她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终究是骗了人,还骗的是待她好的人。
心里头像是打翻了调味罐子,说不上来的涩。
最终,乌压压的一群人围在怜心房外,虽然姜黄拦的及时,但还是有人说起些空穴来风。
一些是什么二公子有病,三姑娘与他一同长大,就算不是血亲,也是逃不过的。
一些是顾家要亡,好不容易攀上皇亲国戚,却要硬生生折了。
还有些说什么是被鬼附身,邪乎得很。
这里头只有顾怜心知道,她不过贪图故乡的一碗水,不愿远嫁,不愿送走身边一个又一个待她好的人。
人愈来愈多了,顾怜心也跟着闲言碎语扮起疯子来。
有几个胆小的丫头愣是被血迹吓得晕过去。顾怜心知道这些血不能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