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法国留学，为什么最后还是像我们父母一样老派，竟然羡慕这些……”季钧城的语气尖酸起来。
“无论新派，还是老派，只要是女人，没有人不羡慕岁月静好，没有人不羡慕白头到老。”丽娜被他的态度激怒。
季钧城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丽娜突然心软，看着他满是委屈、沮丧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颊，笑着说：“你一直生活得很顺利，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在普通人的生活里，爱是奢侈难得的，有的人从没爱过谁，也能活一辈子。很多时候，相爱的人不会结婚。洋人说，灵魂的伴侣只是灵魂的伴侣，一旦成为生活的伴侣，结果常常是一片狼藉……你还小，等再过几年，你会感谢我这样做。”
“为什么？”季钧城孩子气地扭头，甩开她的手，“你是说，相爱的人不能结婚，不爱的人才结婚吗？像我们的父母那代人一样，为了生儿育女一起苦熬一辈子？或者要一个名存实亡的夫妻之名，然后各自快活？”
丽娜的眉头微微一蹙。“你胡说什么？你以为我在游戏人间？没有，我只是想确保我的婚姻万无一失！自由恋爱何其美好，新婚燕尔何其幸福，可是谁能保证这美好、这幸福能长久？老派婚姻有万般不好，但有一个好处：因为这是两个家族的结合，所以无论妻子还是丈夫，都懂得相处的分寸。你是男人，婚姻对你没有任何约束，所以你觉得一切无所谓；但是，婚姻对女人就像一场赌博，一本万利还是一败涂地都在一念之间。我也排斥老派婚姻，但是，我希望我能赌赢：万一我碰到的人恰好也爱我呢？万一我们情投意合，白头到老呢？”
“既然是赌，为什么我不可以？”他赌气说出这句话，突然感到委屈不甘——就算是他一直在追求她，朋友们也常开玩笑说他求而不得，但他以为丽娜爱他，一向的若即若离只是女孩在爱情中常玩的把戏，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他们的关系中处于低处。但是，现在，他似乎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比这还糟糕——她可能只是将他当成自己结婚之前的恋爱对象，就像正式比赛前的热身……从三年前就是。
“如果是我，唯一要担心的，只是我家里人的反对，其他的，你稳赢。你知道的。”他委屈又倔强地说。
她眼神中分明透出一丝欣喜，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她一直将他当成小弟弟，听大人的话做事，偶尔发发小脾气，给一颗糖就会立马破涕而笑。但原来，他也想过现实，想过他们的未来啊。她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可是……犹豫片刻，还是平静地看着他说：“你还不懂，外人的阻挠，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你对我的爱。所以，你别闹了。”
你别闹了。
他怔怔看着她。她真的小瞧他。他忍受着心里的痛楚，不顾尊严，说出这样的话，也做好了接受家人打击的准备，但是她，应该从来没想过这些，因为……她从没想过跟他有什么未来。
想通这一点的瞬间，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一直充盈在身体里的力量被抽走了，似乎魂魄也被带走了一部分，身体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只剩一个皮囊让他维持着完好无损的样子。
他，在她的心目中，原来不过如此……一瞬间，泪水涌上眼眶，他急忙抬起头，不让泪水滑落。他是男人，掉眼泪是懦弱的表现。
她沉默着，没有像从前那样过来逗他一句，摸摸他的头发，捏捏他的脸，而是迈步向门口走去。
“你……能不能留下……”他忍不住上前，想要拦住她。
但是她的脚步并未停下。
他伸出手，想去拉住她。但是，看着她大步流星的步伐，随意甩动的手，他犹豫着，最终垂下已经伸出的手，脚步也骤然停下。
“她不爱你。”一个声音在心里对他说。
是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爱情中的一个人这样走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