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别人的表情都看不见。因此只是自顾自地挪动。
这没什么出奇的呀,发不了声音,使不出力气,不为旁人所知,本就是人之常情。有一些人不聋不哑,却也一样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她,渐渐都会习以为常,而心灵的平静,是迟早的事。暴风雨都会过去,令人苦痛不安的事也会结束。怀有这样的认知的话,无论什么样的苦厄都会转为人生的宝贵经验,保护人们沉稳地继续前行。是吧?
站在四面犹如墙壁般坚不可摧的狭小空间里,她渐渐不再挪动,只是兀自笑了起来,刚刚使过力气,因此这时笑得有些喘不上气。薛荧高高举起右臂,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手工手链,上面串了很多颗由彩纸折成的星星,经历过人群的挤压后,纸星星遭受了些损毁,有一半被压得失去原有的形状了。
她扬臂,挥手,手链空空荡荡地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晃动。就像为谁摇旗呐喊一样,那只平日里只情愿握着画笔的手无声挥舞起来,她喘息地笑着,继续挥舞。
安静的馆内唯有馆长的声音在回响,只有很少一些人注意到了那举起的手。李宇看向挥手的女人,而他身边年轻的女伴只情愿盯着他。
此刻恍若有清风拂过心间,不再有一丝憋闷的感觉。薛荧望着腕上随时会滑落的手链,明白她无须再去声辩什么、索取什么,那一切都是无意义的,现在她想起真正应该去的地方是哪里了。
只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就好。
在湖畔静立良久过后,薛荧弯腰脱鞋,赤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接着她脱下身上的长裙,内衣,最后将坏掉的手链放在长裙的口袋里。那是晓冬与她分别时送给她的礼物。
夏日的湖水是清凉的,她试探着迈进水中,浮力顿时涌过来,水中的每一步都变得飘忽不定。小腿、腰部、肩头,最后水漫过头顶。
手臂舒展开来,如鱼儿一样摆动,白皙的皮肤和漆黑的长发让她在水中十分显眼,她调试着呼吸的节奏,逐步向水底深处游去。
水杉在湖泊中生长多年,茂密粗壮如支撑苍穹的石柱。随着太阳的移动,水波中的树影轻轻摇曳,变换方向。
湖中潜泳的人影也很快消失不见。
夕阳落下,水面变得灿烂异常,如碎金大片铺洒,晚风卷过树梢,碧绿的枝叶在光中婆娑起舞。光线穿透湖面,照射进水底,刺眼异常,像午后做的梦一样,似醒未醒,欲要睁眼,却只能看到一大片亮白色光晕在眼前晃动。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那样的时刻,她总是感到怔忡。
赤红的燃烧只持续了很短一阵子,之后是蔚蓝色时分,她却始终没有从水中浮起。直至夜晚彻底降临,湖水在冰冷的黑暗中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