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昆仑殿,南泽并未直接回清华宫,而是向青丘。
这个情劫与心意来得太突然,或者说南泽从没想过,像洛北那样清心寡欲的仙君竟会对自己情根深种,那她呢?她自己的心意又是什么?活了这几十万年,南泽看过无数本描绘人间男女情爱的话本,可真落在她身上时,她仍旧有些迷惑。
她心里乱成一团,现在正需要人帮忙排解,而灵溪正是最好的选择。
正在桃林深处细心收集晨露的灵溪,被突然在身后出现的南泽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南泽连人带花打包到了蓬莱小屋中。
南泽也不遮掩,迅速地将事情经过讲给灵溪,说完不忘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灵溪,希望眼前这个谋士能给些有用的建议。
灵溪瞧着她一脸苦哈哈的模样,双手托着腮,认真思索起来。虽说在□□上自己确实有些经验,可到底不是同一回事,一时间灵溪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南泽你喜欢他吗?”灵溪小心地问。
南泽摸着下巴的手一僵,眉头不自觉地便蹙在一起。
喜欢吗?
应该是,喜欢的吧。
踏青节后特意去青丘找苏颜寻人,昆仑山巅在他面前显露真身,西海□□为他鸣不平,这些自然不是自己一时兴起。南泽游历四海八荒,见过不少仙界青年才俊,可每一次的相遇,能让她心中多少生出欢喜的,也不过一个洛北。
南泽心中想着,近乎喃喃地回答:“大概,是喜欢的。”
“既然喜欢,那这情劫来得不是正好?”灵溪反问着,看向南泽的眼眸。
那双眼眸里,比起欢喜,更多的是迟疑。
“南泽,你可还有别的心事?”灵溪头一回在南泽眼中看到那样复杂的情绪,心中不禁替她担忧,虽然现在她是帝君,可到底,她也是自己在蓬莱之外,唯一真诚相待的好友。
南泽躲开灵溪担忧的目光,将目光侧向小屋的窗边,飘忽的开口道:“灵溪,身为帝君,并非我所愿,与天地同生相系,亦非我所愿。我在这世间,见过无数悲欢离合,历过无数悲欢离合,可到头来,我还是我,孤身一人。”
声音很轻,却夹杂着南泽心中的痛,在别人看来与万物同生,不会历劫,不会身归混沌,始终超脱三界法则之外,是多么幸福的事。可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无声不息的酷刑罢了。
她永远也摆脱不了孤身一人的命运。
除非毁天灭地。
灵溪摇摇头说道:“这又有何关系?”语气中满是坚定,“喜欢一个人就定要与他千年万世吗?南泽,如果你因永生之苦,便错过自己喜欢之人,那定是比相爱后,送他离去更苦的。人间蜉蝣,朝生夕死,可仍愿意去活。就算你与仙君的情缘终有一日会消散,你也该去尝过不是吗?”
这些话从灵溪口中说出来,南泽甚是感到意外,一时间竟被她的气势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那位仙君他定然很喜欢你,却压在心里不曾言说,才会最终入了情劫。若你不知,那他也只能算作一厢情愿。可如今你知晓了,也承认对他喜欢,这样你都不主动去争取,将来你们再见,你定然是会后悔的。南泽,你可是帝君啊,随性而行是我最敬佩之处,如今既然遇到喜欢的,那就放手去争取就好,扭扭捏捏倒不像你了。”
听灵溪振振有词的说教,南泽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是啊,随性而行,我不该是畏首畏尾之人。”南泽眼中的阴霾一扫而光,眸中又闪耀出清澈明媚的光亮,冲灵溪咧嘴一笑:“想不到,我活了这么多年,竟不如你看得明白。”
灵溪见她想通,心中也跟着高兴,正起身向南泽走去,欲再说些什么,忽然手腕间的镯子闪出红光,接着苏颜便黑着脸出现在二人之间。
不过就是去酿酒房取葫芦的功夫,这冒冒失失的帝君,就将自己的妻子拐出了青丘,叫他好一阵寻!
“劳烦帝君下次叙旧,在青丘叙,没必要带着溪儿瞎跑,她如今身子重,不宜远行!”苏颜的言语间满是不爽。
可南泽的重点却没有跑偏,近乎是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惊讶地探头向苏颜背后的灵溪看去,“灵溪你竟要做娘亲了!”
灵溪面色爬上绯红,点点头算是回应,随即又觉得不妥,开口道:“也不过是前几日的事情,我本打算过些时候再告知你的。”
南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将横在中间的苏颜视若无物,笑着向灵溪说:“这样的喜事你该早同我讲,眼下等我办完事回来,便去青丘找你,这孩子的名字由我来取,我们之前可是说定了的。”
苏颜脸上的黑更甚,终究是自己疏忽了,竟让溪儿与这南泽许下这样的诺言,而他这个做父亲的现在才知道!
看到灵溪点头回应,南泽才满意的退了一步,看向黑脸的苏颜,说道:“今日我有事,你且好生照料灵溪,待我回来好好向你赔不是,别总黑着脸。”说完,便是一个转身消失了。
苏颜转过身,仔细看向灵溪,确保没有什么问题,便牵着她走出小屋。此刻蓬莱海边阳光正暖,适宜散步,二人牵着手并肩同行,灵溪转头看向苏颜,想起自己刚才南泽说的那些话,脸上不禁绽开笑意。
苏颜不解,问道:“溪儿笑什么?”
灵溪摇摇头回答:“没什么,只是觉得,帝君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到底也只是个与我一样的姑娘。”
同我一样,渴望能与自己喜欢的人,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灵溪被苏颜牵着的手紧了紧,她知道是苏颜在提醒自己不要分神,抬手回握住苏颜衣袖,狡黠地扔给苏颜一个不可说的眼神。
在风里,南泽听到灵溪送来的话:“南泽,我有幸做到了,你也要做到啊”。
是呀,这千年万年的孤寂,也该暂时到头了,无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她南泽应该顺心而行,哪怕是一瞬的快乐,也不应就此错过。她要去寻洛北,去帮他完成情劫,去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南泽不再多想,直奔人间。
却不知,清华宫中,苍禹正在为冥河异象等她回来商议。也不知,这次的冥河异象会给她带来多大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