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竹筐割破手的小宫女忍不住抱怨:“哎,这些天是越发忙碌了。”
粉色宫女是专门把菜洗干净送到前厨,来拿菜时听到也就多嘴了句:“这还不是因为咱们是尚食局的。”
说完指了指天。
掌膳拿着藤条恰巧转到后厨,看见两人窃窃私语。
“啪嗒”一鞭抽在在择菜的灰色宫女身上,灰色宫女怔了怔也没多说话。
等掌膳和粉色宫女亲亲热热的走了,她抬起头看着这四方天眼里含泪。
紫禁城里的天此刻正在和青色银丝竹叶的男人下棋。
身着金色龙袍的男人拿起白色棋子落在棋盘,他看着皇兄衣服上突兀的棕色药渣。
“皇兄,你是该给我找个皇嫂了。”
陈杉从装满黑色棋子的木头碗里双手夹起一个,盯着棋盘看。“小九,是母后又催你跟我讲吧。”
自从皇上上位之后,太后经常让大家闺秀进宫赏花。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为了给大皇子和皇上择亲。
只是这大皇子远在边疆又无实权,好一些的都不愿意让女儿嫁给她。更何况这大皇子前年竟在寿宴上直接驳了成国公孙女的面子。
大家纷纷猜测陈杉应该是有龙阳之癖。不便言说但京城贵女都传开了。
皇上看着自己的兄长发了愁:“皇兄,我说你等明年寒雪天过了再去墨地,可好?”
皇兄每年都在墨地这苦寒之地过年,母亲担心着,自己也想念以前一家人闹腾腾和美美的年。
陈杉默不作答再下一子。
他何尝不想在京中过年,可满朝上下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偏偏要给自己定个狼子野心的罪名才肯罢休。
父皇驾崩遗嘱写的是立他为新帝,可能是母后觉得自己太难掌控,连哄带骗让他交出皇位。
那是陈杉看见对自己母后温柔的笑。
他冰冷的心再次融化于是答应让位。
人或许越惧怕什么就越想销毁殆尽,让他永远臣服自己。他们造谣说陈杉这么做是别有用途。
这些年自己在京城开的店总是被人反复搜查,他知道是谁做的,可若是撕破脸必定是一场大战。
为了护住皇城的百姓和自己视作珍宝的女人,他选择离开。
“赢了,皇兄你这棋艺见长啊。”陈九摸摸后脖颈有些郁闷。
宦官送了两杯茶进来又知趣的退了出去。
“臣有一事想求皇上。”陈杉不咸不淡的开口。
墨地的苦寒让他白皙的手上多了些明显的老茧。不知何时开始皇兄也从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变成了不拘小节的将军。
“皇兄,你别这样唤朕,不是说好吗,没人在的时候我们不论君臣。”
陈杉跪下的动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直起了身。
“小九,你可知道尚食局的杨仪。”
陈九弯起眼角:“我知道,那个女子做饭可好吃了。”
“她不是出宫了吗,我想着她不适合宫里,不如把她的宫籍撤了算了。”
“行,”陈九起身去拿桌上的文房四宝,“皇兄,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给她带句话,就说皇妹不懂事请她别计较。”
陈杉应下,杨府寿宴结束自己也要去边关镇守。
一年一面,确认她无虞就足够了。
门外的宦官推开门毕恭毕敬道:“皇上,晚膳已经备好,太后请您用膳。”
陈九双眼放光把写好的纸交给皇兄,问宦官:“朕昨天说的猪肘做了吗?”
“做了,做了。奴才昨个亲自去尚食宫吩咐的。”
陈杉盯着弟弟无忧无虑的背影,心里陡然生出一丝羡慕。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曾和父皇母后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直到小九出生后母亲就像变了个人,不苟言笑。
他以为母亲是难产后心神不宁,去太医院亲手煮药,因为着急还烫了一个疤。小小的孩童端着药站在宫门口听着母亲和弟弟的笑声。一不留神,药汤全倒在破旧的紫色青龙杉上。
如今,他并不恨小九,只愿小九能无忧无虑一辈子。
“快去吧。宫门要下钥了,臣也得回去吃饭。”
马车上陈杉抬帘,回望慢慢关上的宫门,眼里静的像一滩死水。
也许,就像母亲说的,他从来都不属于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