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你要是再死一次,叫我们怎么活呀?”你问:“你真的那么在乎我?”我点点头说:“真的在乎!筱娅,不是一般的在乎,是刻骨铭心的在乎!”
你的眼圈一红说:“难得你对我好,就是有死的念头,我也得为你活着。鲍子,他们抄了我的家,抄了也就抄了,全是身外之物,有与没有都没关系。可是那架钢琴,倾注着我的梦想。音乐学院可以不叫我上,辉煌的音乐舞台可以不叫我登,但是做一个钢琴艺术家的美梦,他们不该也给我打碎了呀!人要是没有了梦想,生活就会失去色彩,失去追求。鲍子,你明白吗?”
我安慰你说:“筱娅,要有信心!世界不会老是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搞下去。等生活平稳了,咱们再去买一架更好的,你又可以做钢琴艺术家的美梦啦!瞧,汤面都凉了,我再去给你热一热!”你说:“不,就这么吃吧,挺好的!”
你刚把那碗汤面端起来,就见瘸丁带着一帮人闯进了客厅。那些人戴着造反派的红袖章,横眉立目地捋胳膊卷袖子,好像要跟谁打架似的。瘸丁指着那帮人说:“欧筱娅,他们是房管站‘追穷寇战斗队’的造反派,到你家来执行革命任务!”你淡淡地说:“我家都被抄光了,你们看还有什么值钱的,尽管拿好啦!”造反派头头说:“嗬,抵触情绪还不小呐!抄你的家,那是长无产阶级志气,灭资产阶级威风。你家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靠剝削弄来的?就是这房子,也是你家老混蛋残酷剝削劳动人民的铁证!欧筱娅,你们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你被扫地出门啦!”
当时,你一下子就昏了过去,幸好我在你的身边,你才没有摔倒。
当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坐起来茫然地环顾着四周,有气无力地问:“鲍子,这是哪儿?”我满脸愁容地说:你的新家。”你问:“我原来的家呢?”我说:“被造反派分了。”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我赶忙抱住你,生怕你再晕倒了,“筱娅!筱娅!你一定要挺住啊!”你怔怔地问:“爸爸妈妈回来住哪儿啊?”我说:“别想那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哭着说:“鲍子,眼下这一步我就迈不出去了呀!”我替你擦着眼泪,极力安慰着说:“筱娅,我跟你相依为命,没有迈过不去的坎儿。”
是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你从极度的悲伤中,缓过一口气来,那艰难的一步,最终还是迈开了。为了使你早点恢复体力,我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要请你好好地吃一顿大餐。然而,当我们来到小白楼起士林的时候,那里的店门已经被造反派贴了封条。理由很简单,西餐是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过去都是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摆阔的地方,劳动人民根本就不敢问津。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叫它存在下去呢?但是我不死心,又拽着你去了劝业场的“狗不理”,这才算遂了心愿。不过,如今在饭馆吃饭,都要自己动手。叫服务员服务到桌,那是资产阶级的享受主义。
你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仿佛由天堂坠入了地狱。此时,我成为你唯一的安慰。你说,你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我的百般呵护,自己是不是还能挺得住。我的神啊,你别把我看得那么伟大,我压根也不会照顾人。只因你是我的美人菩萨,我就必须虔诚地供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