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南那边滑过去
她声音薄得像层纱,还沾染上一层水雾,朦胧又潮湿
“许敬南,你知道吗,人的一生要走很多的路,却很少过一座桥,可我眼下就有一座,虽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过去,也不知道前面风景如何,但是我想试一试”
女人垂着头,没瞧他,貌似全身的注意力都在脚下
但许敬南知道,她在等着他
等他说些什么,回应些什么
可他依旧沉默,抬头看了眼雨中缥缈的雾气转身进了屋,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伞
印满老气横秋的方格子,落在陈慈眼里,觉得丑的要命
他一把将它递到女人面前,沉甸甸的开口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
“伞送你,以后、别再来了”
他不是看不懂女人眼中的东西,但他实在不敢去细究
虽年纪相仿,但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镜子前面照一照,除了一身的劳累和疲倦,什么也没有,自己凭什么呢,甚至连欠她的钱也一时半会儿还不清
人在落魄的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失败者,自卑又怯懦,连谈爱都不敢
女人吸引他吗?答案是肯定的
她美,但也不止是美,她太直接了,直接得就像一阵席卷而来的海啸,挟天风、裹海雨,压迫感十足,但即便如此,仍吹不散他给自己套上的束缚
陈慈目光沉得像浸了水拧不干的帕子
过了许久才去接他手里的伞
“嘭——!”的一声
伞布利落的撑开,在冷寂的雨夜里,原本微不足道的声响却变得如此如雷贯耳,一下炸在许敬南耳边
陈慈站直身体,慢慢步入雨中
“今天我可以先走”
“但其余的我不能应允你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女人隔自己原来越远。
“那个!——”
许敬南突然一下叫住她
陈慈转头,有些疑惑
“我的衣服”
许敬南怕她已经忘了,还凌空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
“就是那件黑色夹克”
陈慈佯装才想起
“喔——”
她面不改色
“我穿了一下”
她仔细盯着他,脸不红心不跳补充道
“光着身子穿的”
“洗了还没干,等过两日给你送来”
半个多月了,什么衣服会还没干,又听她那样穿他衣服,许敬南面色十分精彩
看着装傻又大胆的女人,他表情有些无奈
“行,那随你”
“陈慈!”
对方转身又被他叫住,扭头站在伞下隔着雨帘瞧他
许敬南挠挠头,有些拘谨
“这里的人还种田的,再过几日才开始育苗”
许敬南看到陈慈笑了,真情实意,眉眼都弯在一起,像倒挂的弦月
许敬南看得有些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她说这些
陈慈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也没有立即回屋去,只是顺着门墙蹲下,视线还落在对方背影上
雨一直下,空中白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厚,女人的身形笼在其中,时隐时现越走越远
直到看着她走上几十米外的公路上,他才放心的站起来转身进屋
门一响动,老人就投来八卦的眼光
“走啦?”
许敬南点点头
“她·····”
许敬南猛地打断他的话
“没什么,也不熟,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
“行吗?”
老人了然,识相的闭了嘴巴,将视线又放到了电视上
浴室的水凉得吓人,许敬南却总觉得还不够冰
他将双眼闭了起来,想象着将自己沉入水底
他想要忘记女人的脸,女人的笑,可不管他怎么费力,对方的一颦一笑仍然深刻在脑海
从听觉到触觉,从呼吸到体温,她的一切,总是挥之不去
异样的情绪在他周身萦绕,有一种东西在血液里穿梭和燃烧,慢慢的在他心底升起一层大雾
女人就站在那头,明明灭灭,笑而不语
原本舒展的眉头猛地皱在一起,在思绪会飞得更远之前他一把扯过衣架上的衣服,浑身泛着冷气的离开了浴室
陈慈撑着伞沿着马路走,这感觉和白天里与李耐静走时完全不同
大片的稻田早已没有白天的活力,寡淡的月色下,像一张浸透墨水的宣纸平平整整铺在下沉的地面
出了村头的分叉路,陈慈脚下一转向好友家走去
房子就在宽敞的马路边上,乡镇里常见的式样,叠起的两层平房,前后两进式
卷叶门被拉了上去,前堂熄了灯只能透过内屋亮着的窗户判断有人在
明明应该是家人围坐炉火可亲的氛围,场面却一度安静如鸡,直到她推门而入才打破这种莫名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