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刚刚下了一场秋雨,宫道仍是湿漉漉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
祝蕴窈和邬诀一前一后的走在通向皇后住所的宫道上。
“窈娘。”邬诀拉起祝蕴窈的手,关切的看着她。
男人手掌宽大,正好能将祝蕴窈的手掌包裹住,干燥温热,抵挡深秋的寒意。
“方才同父王见面,害怕了吗?”
祝蕴窈任由邬诀牵着自己走,心中初见皇帝的恐惧早就散去,她摇摇头道:“我在府中时有些忐忑不安,到了乾元殿看到你,便不害怕了。”
“昨日到了京城,我还未同你联系,就被父皇派人接到宫中。父皇思念我良久,同我彻夜长谈,你来时我们刚刚聊完分开这几年的事情。”
“陛下也是思子心切。”
邬诀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嘲弄,“确实是。”
皇后的坤宁宫离乾元殿很近,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我好多年没来过坤宁宫了。”邬诀站在门前,面色有些恍惚,“从我出事以后再也没来过,也再也没见过母后了。大概有六七年了吧。”
邬诀面色微白祝蕴窈握了握邬诀的手心,轻声道:“我们进去看看娘娘吧。”
坤宁宫内里布置淡雅,到处一尘不染,院中精心挑选的花草在深秋仍旧郁郁葱葱的仗着。院中一棵高大繁茂的桂花树吸引了两人视线。
“原来是这里的桂花树。”祝蕴窈轻抚着树身,“方才出了乾元殿便闻到淡淡的花香了,还以为是花园里的。”
祝蕴窈步履轻盈的饶了桂花树一圈,桂花树东侧发现枝丫上系着一条红丝带。
细细观察才发现那是两个祈福结,经年累月的风雨已经让它们有些褪色,但经历时间留痕,依旧飘飘逸逸的随风飞舞。
祝蕴窈指尖轻轻捏住晃动的祈福结,将带字的那边儿翻转过来。
祝蕴窈轻声念出福条上写的内容:“太平有象,幸福无疆。”
祈福结上的字迹稚嫩工整,底端写着乾元二十四年。
“那是我五岁时,元旦祈福写的。”
邬诀站在祝蕴窈身侧,看着祈福结的眼神颇为复杂。
“那时候母后还在人世,父皇也还没有和她离心。父皇虽然也有其他后妃子女,但是最疼爱和信任的就是我母妃。一月至少有半月会陪着她,平日里也会想些法子哄她开心。”
“我母亲喜爱桂花,这棵桂花树是他们大婚第二日一起栽种的。待我五岁时,已经长成。元旦佳节,我在侍女给的祈福结上写了我的新年愿望,母妃看到后,就系在了这棵桂花树上。”
一阵凛冽的秋风吹过,沾着细小水珠的桂花落在祝蕴窈肩头。
邬诀将它慢慢摘下来,他盯着指尖,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像是客观评价一场闹剧般,平静的说:“我当时以为我会是最幸福的太子。”
指尖轻捻,花瓣破碎,只留淡淡水渍和花香在指尖。
“可事实告诉我,那是我们一家最后能拥有的平静祥和的日子。”
坤宁宫还是记忆里的模样,但又不是记忆里的模样。
书房的架子上还放着邬诀五六岁时照着母亲模样亲手雕刻的木人,但偏房里也多了一处祭台。
褚皇后的灵牌静静的摆放在上面,即将燃尽的香灰落了整个台面的灰烬。
邬诀盯着灵牌看了片刻,然后抬手重新续了香。
偏房仅仅能容下一处祭台和一个人,靠西的角落不透光,昏黄死寂。香烟慢悠悠的弥散,灰色的烟痕笼罩在顶端。两盏换魂灯幽幽的燃着,昏黄的光亮晃动着,照亮了排位的字迹。
亡妻明月之位。
建安帝在无人的坤宁宫,私自搭了祭台。
不是大越建安帝的孝懿皇后,而是邬筱宁的发妻褚明月。
祝蕴窈颇为担忧的看着邬诀。
他在看到这一处灵台时便白了脸色,一双眸子阴沉如无波古潭,面上虽没有然后表情,但祝蕴窈知道他很生气。
“她已经死了一年了。”
“进宫三年才有了自己的孩子,十年便夫妻离心。唯一的寄托太子在十五岁时因为家族权势被废黜幽禁,至此便把自己关在坤宁宫,再也不见任何人。”
“本以为母子二人就此幽禁独居,虽然没了自由,但能安安稳稳的度过后半生。但最后还是以死相逼,为儿子逃出生天。”
房外传来细微的声响,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从角落退去。
邬诀站在阴影里,招魂灯照不住他的表情,像是这不该存在的祭台,不见天日。
他的语气有些飘忽,在这种逼仄静谧的环境显得空灵诡谲。
“进宫二十二载,死在了雨后。”
“就像今天一样。”
祝蕴窈陪着邬诀在坤宁宫殿里呆了许久才走出房门。
走到桂花树旁边时,0037突然出声:【宿主,其实桂花树上还有一个祈福结。就在最北边的角落里。】
祝蕴窈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枝繁叶茂的树冠。
摇摇晃晃中,隐隐约约看到了藏在深处的另一个祈福结。
颜色对比前一个还很鲜艳,像是刚刚挂上去没几年。
邬诀明显也看到了它,他顿了顿脚步,过去将藏在树枝里的祈福结翻了出来。
邬诀眼神触及底下落款时间,捏着系带的手猛地握紧,系带被攥的出了褶皱。
祝蕴窈看到了时间,那是乾元三十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大越皇后死去的第二日。
“殿下。”祝蕴窈拉住他的衣袖。
不得已出声提醒邬诀现在他们还在宫里,还在被建安帝的眼线监视。
“时间晚了,宫门该关了。我们改日再来宫中看望陛下和娘娘吧。”
邬诀看向祝蕴窈,少女眼睛明亮倒映着自己的身形,语气平静但隐隐约约能听出担忧害怕的颤音。
她说:“殿下,同窈娘回家吧。”
邬诀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松了手。
他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