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暖,草长莺飞,喜鹊叽叽喳喳地跳上枝头,将喙埋在翅膀里清理羽毛。这正是举办春日宴的好时候。
影影绰绰的床帐内,拢着一位玉人,眉眼如画,颈项雪白,安安稳稳地睡着,密不透风的床帐闷着热气,蒸得床上的人两颊泛上绯红。
侍女青柚和莲雾拉开床帐,即使服侍了明沅多年,还是会为明沅的样貌心惊,二小姐长得好看,承恩伯众人皆是承认,可惜二小姐不喜出门,就算出门也会戴着长纱帷帽,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筵席更是能推就推,极少出现在各家宴会中。只是现在是推不得了,莲雾想起那道圣旨,心里忧虑。
“这么早就要起吗?”明沅坐在梳妆镜前,眯着眼打盹,瞧窗外的一线天光。
“小姐,已经不早了。”洗漱过后,青柚服侍明沅穿好复杂的衣饰,给明沅梳妆,“往常大小姐天未明就要起来梳妆。”
“好吧。”想起自己长姐,明沅觉得她天将明就起,似乎比长姐幸福多了。
这个想法蹦出脑海,明沅蓦地心头一怔。明明如果没有这场宴会,她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果然,一旦和外界切实接触,她难免就会被这可恶的封建社会压迫。
明沅迷瞪着,恨恨地吐出一口气。
明沅是穿越的,上辈子刚博士毕业,上了没两个月班就加班猝死了。这辈子投胎到了承恩伯府上,不知道为什么,还保留着上辈子的记忆。
她是承恩伯的嫡次女,上面有一个哥哥和姐姐,不算庶出的妹妹们,她母亲只生了三个孩子。因为家里有嫡姐顶着,出席宴会和其他贵女们交际这种事,她是向来能不去就不去。
谁承想突然来了一道圣旨,将她赐婚给了定国公世子,国公为正一品的侯爵,圣旨刚下,就有人发了帖子,还特意说明邀请了她。
所以她今天才要一大早起床。
明沅只想骂脏话,她连那定国公世子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见都没见过,皇帝就乱点鸳鸯谱。
她去岁及笄,本来盘算着嫁一个看着就命短的夫婿,等他死了,当个寡妇,如今彻底没了希望。
她来到古代,琴棋书画什么都没学会,也不是没学会,是她根本不想学。当世家贵女很累,看她姐姐明嫣就知道。每天上午学四书五经,下午学弹琴绘画,堪比九年制义务教育。
明沅上辈子上了二十多年书,一路卷到硕博,这辈子她只想咸鱼摆烂。
但摆烂也不能太摆,太摆烂没钱,没钱她就不能摆烂,这是一个死循环。所以明沅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唯一留给努力的时间,就是赚钱。她十岁时舅舅给了两个商铺,如今发展得不错,每年都有盈利。
她怕有人发现她有钱,将她牵扯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还专门套了好几个马甲,连她如今的父母,都不知道她有多少钱。
说她是未雨绸缪也好,说她被害妄想症也罢。
总之,她一点也不想嫁给什么高门大户,尤其是这种正一品的人家。
定国公世子可能在别人眼里是个香饽饽,可在明沅眼里,他和一个自带麻烦的麻烦精没什么区别。
光是一个三品的承恩伯府,她母亲就要操心那么多事,家里铺子的进项,一众子女和各个妾室,还要天天和官家夫人们交际……更别说正一品的定国公。
她要嫁的还是世子,也就是未来的定国公。再加上世子的母亲还是公主,少不了还有皇家那边。
明沅想一想,就会知道有多少麻烦事。这完全和她咸鱼摆烂的宗旨相违背。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圣旨赐婚估计是退不了了,明沅也不想嫁过去,管那一大家子的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只要她什么都不会,就不会有麻烦事找她。
她知道如今的高门,对主母的要求,莫不过胆识魄力缺一不可,管家庶务样样都要撑得起。
那她就要按照相反的来。
她要当一个只会嘤嘤嘤的小白花,总之,她什么都不会!
除此之外,她以后每天都要默默祈祷,这位世子死一死。
没嫁的时候世子死了,她就不用嫁了;嫁过去之后世子死了,她就能当寡妇,当然,前提是不要连累她,抄家这种就算了。
各种想法划过脑海,青柚已经给明沅梳妆好。
青丝如瀑,青柚盘好珠髻,精挑细选了一副头面里的几根发钗簪入发间,金翅花钿上镶嵌着红翠宝石。明沅不喜头上发饰过多,金银玉石不算轻,戴上一天脖子都要□□柚作为明沅的贴身侍女,自然知晓,便省了其中最重的那一顶。
梳妆好,明沅扶着脖子扭了扭头,发髻极稳,岿然不动,头皮也没有针刺似的紧绷。春四月,清晨的冷气刺骨,青柚又给明沅罩了一件一口钟式的缎纹织锦斗篷。
待收拾好,明沅拾步走向门外,青柚和莲雾紧随其后。
明沅的父亲早年袭了爵位,因老太太还在的缘故,和叔嫂并未分家。春日宴邀请了各家适龄儿女,包括明沅的堂妹庶妹们。
岱眉轻扫芙蓉面,眸底清透,似含着一汪清泉,云鬓乌黑,身姿窈窕,虽不到夏日,明沅却手执一把百花团扇,一边扇风,一边遮住自己下面小半张脸。
门外站了少说十几人,皆是要一同去春日宴的姊妹们,明沅她,有点社恐。
“二姐姐似乎又好看了几分。”悄声说话的是明沅二叔的女儿明淇,去岁及笄,和明沅同岁。
“一个冬天过去,二姐姐又变白了。”和明淇关系极好的明玉道。她们敢私下悄悄讨论,却不敢上前当面夸赞。二姐姐总是宅在她自己的小院里,不怎么和她们这些弟弟妹妹们相交,若论关系,还不如威严的大房长女明嫣亲近。
明沅的视线淡淡扫过明淇和明玉,其实你们宅在屋子里不晒太阳,大概也会变白,她很想回复,但性子又犯了懒,也只是在心里说说。
明沅径直走向长姐明嫣,明嫣身后站着其侍女紫苏和桑白,等待母亲和婶婶们出来。
明沅的母亲温氏年近四十,依稀可窥得年轻时的美貌,她出自江南温家,温家乃书香门第,其父兼任江南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