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怡八岁时父母出事后,她就有了这个毛病,对那几天的记忆时断时续,模模糊糊,若是仔细去想,就浑身大汗、头痛欲裂。
医生诊断是受刺激过大导致的,夏和怡幼时甚至因此经常晕厥过去,把家里人吓坏了。
后来找了无数的脑科医生、心理医生给她治疗,夏老爷子还专门去大师处请了宁神的玉镯给她戴着,终于发作次数渐渐少了。
然而,夏和怡的内心中却始终无法放下这件事。
上大学后,她偷偷收集当年对此事的报道和资料,绑匪绑架,无非求钱而已,明明当时夏家已经准备好赎金,绑匪为何会突然撕票?
更甚者,大伯和二叔当时职位更高,在商界名声更大,妻子也都是名门千金,为何绑匪却选择了父亲?
像被雾一样笼罩着的过去,那段丢失的记忆,夏和怡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弄清楚。
想到这,她拨通电话,“阿驰,下礼拜开始我必须搬回老宅住了,联系会没有那么方便,今晚有时间吗?我们碧波澜庭见,我有些新发现要和你说一下。”
对方似乎不满地抱怨了一声,夏和怡笑了,“你又不来这一片,放心,没人认识你。要不然我去你家?”
对方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夏和怡忍俊不禁,逗了温驰一下,她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
她放下手机,想起与温驰初识的那一天。
温驰跟她一般大,父亲好赌,母亲出走,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成绩拔尖却读不起书,最后是在她父母成立的怡安基金会的资助下才顺利读完高中,与夏和怡上了同一所大学。
她还记得,开学没多久,温驰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冒冒失失地冲到她面前对她说:“你是夏和怡吧?我叫温驰,是怡安基金会的受资助学生,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找我帮忙。”
夏和怡先是被吓了一跳,弄明白原委后不禁莞尔,“我父母建立这个基金会并不是想要得到回报,如果你想要报答他们的话,以后也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些读不起书的孩子就好啦。”
温驰却不肯放弃:“但我也想报答夏叔叔和简阿姨,报答你。”
瘦弱少年的眼神却格外坚定明亮,夏和怡被触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没想到,原来真的有人会将善意铭记这么多年,原来时隔十五年,她的父母仍然为一些人所感恩、所尊敬,而并非只是街头小报中那些豪门荒谬无稽的流影。
但她依然沉默着,在夏家的成长经历使她难以轻易相信任何人,她决定无声地吓退这个莽撞的少年。
她没有料到,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温驰除了上课,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任凭她怎么劝说、贺滢怎么恐吓都没用,以至于校园BBS上很快建起了八卦高楼,连带贺滢都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和当事人分享最新进展。
夏和怡看谣言传的越来越离谱,连“豪门贵女风流一夜抛弃纯情男学生,男学生不离不弃千里追爱校园”都写出来了,怕再这样下去流传到校外小报手里更难收场,只得在这场拉锯战中认输。
不过,她还记得她笑着伸出手,对温驰说:“重新认识一下,你好温驰,我叫夏和怡,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五年,她和温驰都毕业了,她来到了江市儿童救助基金会工作,而温驰则凭借顶尖的计算机技术被特招入江市警局,同时,温驰也与她一起调查着当年的那起案子。
整理好情绪,夏和怡收拾东西赶到基金会上班。
刚进公司大门,基金会的常务理事林静就风风火火地拿着一沓资料过来交给夏和怡,“和怡,你现在好像没事对吧?”
“你赶紧跟进一下这个孩子的情况,负责他的小陈最近脚崴了,没办法家访,上一次记录已经是十天前了。”说完不等夏和怡拒绝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记得务必今天去哦!”
夏和怡叹了口气,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林静说辞职的事。
她并不想辞职,一旦辞职,调查父母案件的线索就少了一条,想要找到当年的真相,无疑更为艰难。
先做好手头的工作吧,夏和怡整理好心情,翻开孩子的档案。
突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孩子的照片上,这应该是小陈第一次去家访时拍的。
照片中的孩子站在脏兮兮的大门口,明明是傍晚,天还没黑,却因为阳台各种各样的杂物遮挡,昏暗的很,孩子的小脸上一片阴影。
门两边的墙上斑驳不堪,一旁的窗户还是最老式的木制窗框,破了半边,透出微微的灯光。
这场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夏和怡心中一动,拿起包就冲了出去。
老城区清凉河小区一户人家门前——
夏和怡捂着鼻子,背着双肩包踌躇着。
她根据资料上的地址好不容易找到了303,不出意料地发现这是一个年久失修、破旧异常的老小区,墙壁上黑乎乎的糊着各种陈年污渍,散发着难闻的异味,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垃圾,连一人通过都有些艰难。
正是午饭时分,本该热闹喧嚣的楼道却静谧异常、悄无人声,夏和怡想起昨晚的那个噩梦,想起不知为何熟悉的单元门,她有些害怕,转身就想下楼返回。
直到走至小区门口,碰到了几个晒太阳的老太太,夏和怡提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她又犹豫了,资料里的男孩叫小逸,母亲过世的早,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赌鬼,一不顺心便打骂他,小逸身上经常伤痕累累,已经读六年级了个子还瘦弱的像一年级的孩子。
夏和怡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小小的温驰,她不忍心就这样放弃这个孩子,就像她的父母,曾经也是这样帮助了温驰,而这一点善意彻底改变了温驰的人生。
正午强烈的阳光下,老旧的居民楼也散发出暖融融的光辉,夏和怡在心里嘲笑自己,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噩梦只是噩梦罢了,哪有什么预知之梦?
她鼓起勇气,重新回到二楼,保险起见,她还捡了一根木棍拿在手里。抬手正要敲门,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男声:
“你在这做什么?”
夏和怡大脑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