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个人——刚刚,他进去了。而她不能抵抗。然后,她听见了她疼爱的小娘子的惊叫。她紧紧闭上眼睛,不敢想象里面发生了什么。那是自小她陪伴长大的女孩儿啊!云霏的心很痛,她蜷缩在地上,拼命地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个人走了出来。她不敢抬头,只能看到在眼前一闪而过的赭红色的晕灿灿的袍角。她把头埋在地板上,待那人走了,连忙冲进内室,唤一声:“娘子!”
若微一身淡青色的寝衣,已经微微有些皱褶了,头发也散乱在榻上,看起来非常孱弱可怜;只见她抱紧了自己,正在哀哀哭泣。
云霏心疼极了,她冲过去抱住若微。若微看到她,抬起头,露出一双楚楚的泪眼,而其中正源源不断的流出泪水;她也回抱着云霏,哭声像个孩子一般,一下一下的,断断续续的,好像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云霏……”若微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惹恼他了……”
云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何事。娘子一团孩气,什么都不懂,分明是方才挣扎得狠了,惹了人不高兴,就走了——她心里也很害怕,但现在只能打起精神安慰若微。她一遍一遍的,温柔地说,没事的,娘子,没事的……
这能安慰的了谁呢!若微越想越怕,仍在哭着。过了好久,她哭累了。她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案上燃烧着的烛火,正一滴一滴往下滴着红泪。她数着这红泪,一直看,一直看,看的眼睛一阵阵抽痛,却如何也睡不着。过去,她何曾有这般呆坐的时候!阿娘常常笑话她是个坐不住的性子……若微流下眼泪,怔怔地看着那一点豆子般的火焰。然而这一点的光明,最后却也都熄灭了。留下满眼的黑暗,便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日,徐姑姑又来了。她想必是知道了昨晚的事,对若微也没什么好脸色。她只是冷冷地说,您自己看着办吧。
她蔑视地看了若微一眼,转身走了。
夜间,若微又失眠了。她知道她不应该想,但她还是想家了。走的时候心中自然是有怨的,可父母之恩,多年的深情,岂是说舍便舍的!若微在榻上坐起身,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的明月。在皎白的明月,一如过去许多年的每一天。无论人世间发生何种变化,它总是不会改变的。那清冷而明净的月光,仿佛流毒的血液,一点一点地透过窗棂渗进,缓缓流入她无望的宿命里。
之后的很多天,都再没有人来。
院子中来往的仆婢渐渐少了。
若微知道自己将人惹恼了。
一开始,她有些慌张。但后来,她渐渐平静下来了。
她开始给自己找一点事做。
她尝试做女红,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往日这道百试百灵的方法却不起效了,她根本做不下去。
无奈,她又开始读书,写字,但无论做什么,她都无法静下心。
她还是害怕的。
大家都想办法哄她开心,这几日徐姑姑不来了,规矩又松泛了许多。素影招呼着她去院子里踢毽球,跳百索,连向来谨慎妥帖的云霏都让她放松一下。那是她在家中常常和旁人玩的。她如今全无兴致,但拗不过她们,便试了一次。那个下午,出了一身汗,也确实很开心,但快乐毕竟是短暂的,当踩不到实地的欢愉过后,便是漫长得将要吞噬人心的空虚。
实在没有办法了,她开始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
每天,给花草淋完水,她做不下任何事,就一个人坐在绿茸茸的草地上,什么都不去干。那时候一般是早晨,正值日出的时候。她会望着火红红的壮丽的太阳,一直在发呆。任由滚烫的日光抚摸过她全身,很炙热,很滚烫,还有些疼痛。
她一个人能坐很久很久。
许多天,雪青和云霏都小心陪着她。若微在浇花,她们陪她一起浇。她看太阳,便和她一起看。有时,若微坐在草地上睡着了,她们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好低下身子拂去她雪白裙摆上的草叶,又轻轻地把她抱回卧房。
这样的日子,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若微知道,这是一种自杀。
一种缓慢的自杀。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太久。
直到有一天。
像往常一样,若微用过晚膳,一个人回到内寝。
她坐在床褥上,静默地看着窗外温柔的月光。
内寝里,烛火静谧燃烧着,烛焰也在轻柔地晃动着。听着焰火燃烧的声音,若微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的眼睛快要闭上了,意识即将踏入了黑甜的梦乡。
昏沉之中,有人进来了。
仿佛命运措不及防间降临一般,若微反应不及,只是呆呆地坐着。
而对方正漫步走近,他冰冷的手指碰在她脸上,抚过她的泪水。
“又哭了。”他淡淡地说。
若微轻轻颤抖,才发现自己流出了眼泪。她仍是坐着,看着眼前人一双如同深海般幽寂的眼睛。她知道他生气了,或许是因为她哭了。又或许是因为她下意识拒绝的神色。
“我……”若微嗫嚅着。然后看见对方眼睛一闪而逝的不悦。兴许是她的自称说错了吧。若微慌慌张张的,想要换个称呼,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闭上嘴巴,安静地低下头,显出一副听话温驯的模样。
赵郁仪仿佛有些满意。烛光下,只见美人嫀首低垂,泪痕深深。他有些怜惜。手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鲜妍美丽的脸庞,轻轻吻了上去。
若微战栗着,但没有抗拒。
赵郁仪心中怡然。他吩咐下人进来,前去点香。又对若微道:“不会么?”
若微全力控制住颤抖的手指,去碰上赵郁仪外衣的系带。她战战兢兢的,刚解开一个扣子,便在也使不上力了。她哭道,“……我,我不会……”
赵郁仪忍不住笑了。他一下将她抱起,然后扔在温暖的榻上。若微惊呼一声,明晃晃的灯光炙烤着她的眼睛,还有身上人的眼神——她不敢去看,只全身紧绷着,仿佛是引颈待戮的模样。她撇开脑袋,忽而觉得肩上一凉,睁开眼,正对上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