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院的书房着实不大,但是朝向好,若是出了太阳便会十分惬意。
只是今日天阴,有些遗憾。
沈莓带着严许进了小书房,窗户开着,有几片泛黄的枯叶被风吹到窗台上,晃悠两下又飘落了。
严许走进屋子时,鼻尖微动,闻到了一丝极淡的昙花香味。
他轻轻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带着些笑意问:“阿莓在燃香?”
“啊,”沈莓见他闻出来了,揪着手点头,“是、是的,是一点昙花香料,我是觉着好闻,便燃了。”
严许也不用她招呼,径直往书案边走,瞧了眼放在一角的香炉,忍俊不禁:“一边燃香,一边开窗?”
沈莓看着他忍不住笑的打趣神色,一下就有些羞窘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习惯似乎是有点奇怪……
“我就是、就是想屋子里有点香,但又不想太香了……”
所以才一边燃香一边开窗。
是不是太浪费了?
沈莓低着头,一边说一边小脸纠结成了一团,捏着衣角,又小声道:“我、我下次不这样了……”
严许见她又有些战战兢兢了,浅笑着捏了捏她今日扎的双髻:“不用,阿莓喜欢便就这样,府里这点香还是燃得起的。”
话落,他又拿起了小姑娘刚刚临的字帖。
沈莓见他目光专注,神色认真,一下便忘了燃香的事,像是在面对书院里的先生一样,有些紧张的站在原地。
时不时偷偷伸一伸脖子去看他手里拿着的那副字和严许的神色。
眉目舒朗的翩翩公子静静看完了手里的字,这才放下,偏头看向小姑娘。
沈莓偷看被抓个正着,下意识低下头藏住。
只是很快又意识到好像没什么好藏的,是她叫怀琛哥哥来帮她看字的啊。
于是又壮着胆子抬眸,忐忑问:“哥哥,我的字是不是不太好看呀?”
“没有不好看。”
严许声音轻缓,似是还带着些安抚,他绕过桌案,走到椅边,朝沈莓抬眼:“阿莓来。”
沈莓觉是着他心好,没对自己说重话。
她走过去,在坐下前小声喃喃了一句:“我知道自己字不好看的。”
严许听见,短促地笑了一声。
他把小姑娘临的字重新放好,站在她身后,执起笔,在新的一张宣纸上缓缓运笔,照着她临帖的内容写了一遍,边写边道:“阿莓的字不难看,只是临帖描形不若仿骨。”
“阿莓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字没有风骨,才不好看。”
公子的手轻轻悬在小姑娘身侧,微微俯身,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即便如此,沈莓也闻到了他衣裳上熏染的沉香,淡淡的,却绵延好闻。
她虽然半大不大,但从前在沈府也从未与人离的这般近过,一时被这沉香环绕着红了耳尖。
严许的笔锋利落,能见锋芒,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写字时尤其好看。
沈莓在这丝丝缕缕的沉香里,目光忍不住随着那只手晃动,一时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就顾着看了。
她突然想起过去史官记册里昏君日日在后宫看美人跳舞,沉迷于此,荒废社稷。
现下她觉着,若是让她天天看怀琛哥哥写字,她也能像个昏君似的看到乐不思蜀。
严许临完了一首诗,搁下笔的时候,发现身前的小姑娘没了反应。
他疑惑低头。
就见沈莓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手,像个草嚼到一半突然呆住的小兔。
严许扬了扬眉,也跟着看了一眼自己搁好笔的手。
而后突然重新将笔锋一转,兔毫点向小姑娘的眉心。
沈莓被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往后仰,不经意靠近了身后人的臂弯,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胀的通红。
这时候怎么能走神呢!
还被发现了。
严许那一点的动作虽然迅速,却十分轻,下一瞬便腕间一转,笔重新搁到了玉山笔架上,人却还是就着刚刚的姿势,顺势将手撑在了桌沿,突然低声问:
“阿莓喜欢哥哥的手?”
沈莓一怔。
“没、没有啊!我、我看着呢,我是说、说我看着字呢……”
她吓的语无伦次,赶紧辩解,急的坐立不安,就差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她、她真的只是这一次有点晃神了,其余时候是、是没有的!
严许逗了人,唇边压不住笑,连眉眼都弯了弯。
他终于直起身,从一边拿过小姑娘放在桌上的帕子,往一旁的盆架走。
边走边道:“哥哥逗你的。”
严许用盆里的清水沾湿了沈莓的帕子,回到桌边站在她面前,声音低而缓:“抬头。”
沈莓看着他手里的帕子,忙不迭地伸手:“我可以自己……”
严许却笑着摇头:“书房里可没有铜镜。”
小姑娘伸出的手顿住,反应过来。
啊,是哦。
她抿了抿唇,乖乖把手放下了。
严许俯身,看着她眉间刚刚被自己弄上的一点墨,现在也没完全干透,其实很易擦去。
小姑娘的脸还是有些瘦削,没那么快能养起来,也不白,但很干净。
严许微凉的指尖轻轻抵住她尖尖的下巴,微微往上抬,然后轻拨了一下她的刘海,用沾湿的帕子按了上去。
沈莓下意识闭起了眼睛,然后又突然有点奇怪。
她为什么要闭眼啊?
于是复又睁开,感受到眉间软帕轻轻蹭过的凉意,眼睛眨了眨。
怀琛哥哥身上的沉香真是很好闻的。
沈莓轻轻动了动鼻子,还没等多闻一会,身前人便退开一步,抵着她下巴的手也放开了。
严许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看见她鼻子轻动,当真十分像只小动物。
他又忍不住了。
微湿的帕子点上她的鼻尖,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