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许要给彭先生代一段时日的课的事,书院里其他学子暂时还不知道。
也就是慕百年偶然偷听了这么一耳朵才兴致勃勃提前告诉了沈莓。
沈莓听后还惊讶了好一阵子。
哥哥连她都没告诉呢。
于是这日严许接她回府时,她便在马车上问了这件事。
就见严许微微点头,笑了一下:“彭先生约莫再有十日要回揭阳探个亲,是以到时便由我替他一阵,阿莓的消息倒是灵通。”
沈莓揪了揪帕子,不忘给慕百年遮掩一下:“阿年也是偶然听到,这才告诉我的。”
“无妨,”严许神色明朗,并不在意,只道,“只是院长的意思是不用这么早告诉学子们,是以你与慕小姐便也自己知道便好。”
“好,”沈莓点头,“我会与阿年说的。”
正巧过两日有小测,沈莓专心准备,便也没将这件事时刻记着了。
临山书院时常有大测与小测,大测约莫每月一次,小测则是先生们看着来。
有些先生十分喜欢考校他们,有些先生则宽松些。
钟先生便是前者。
沈莓在书院已经读了月余书了,钟先生考校她们最多,隔三五日便要出题让她们写了上交。
沈莓素来刻苦,学东西也快,第二次考校便得了钟先生的夸赞,甚至还说她的字进步十分大,已有几分娟秀诗意。
在这之后,她便越发得钟先生喜欢,就连钟先生那只总是挂在窗边的鹩哥,都与她成了朋友。
沈莓时常带鸟食去书院,钟先生将喂食逗鸟的机会当成沈莓考校第一名的奖励。
她每拿一次第一,便能跟那只鸟儿说几句话,甚至还能教它些新词。
沈莓十分欢喜,每次都特别努力。
于是,过了这月余,如今她已经是上舍一组成绩最好的学子了。
先生们都有个通病,若是要夸赞谁,那便是逢人就要夸,是以慕百年在二组也知道了沈莓时常能考第一的事。
她只恨不的仰天大笑三声,休息时与沈莓嘀嘀咕咕说话。
“这样便最好!先生们都喜欢学得好的学生,你如今这般出色,能把柳聆昔比下去!”
“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柳聆昔是上舍功课学的最好的,因此更有些目中无人的傲慢,我就十分瞧不上她那模样,哼。”
“正好现在你可以搓搓她的锐气了,让她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学识可不是跟着出身走的。”
“不过阿莓你还是要小心些,柳聆昔自视甚高,自尊心强,只怕更要视你为眼中钉了。”
沈莓却从没想与别人比什么。
她只想学好自己的,毕竟她入临山书院的日子晚,离着十五岁离开这里,也就不到两年了。
小考这日,沈莓将笔墨纸砚都准备好,去了书院。
她每次都到的比较早,会一一将东西摆上桌收拾好,等着先生来上课。
这日也不例外。
不过许是因为今日上午钟先生要考校她们的原因,其他几人也来的不算晚。
等课室里六人都齐了,离着开始也还有些时间余裕。
沈莓坐在位置上静静温书,突然便觉桌子被人撞了一下。
那力道可不小,将她的木桌撞歪了去,笔搁都倒了,两支兔毫顺着滚落在地,下一瞬便被人踩了一脚。
沈莓皱眉倏地抬头,便看见吴薇摔在了她的桌边,而她的两支兔毫正被章淑敏踩在脚下。
沈莓抿紧唇站了起来。
她没有去扶吴薇,因为她们是故意的。
刚刚课室里没有争吵,甚至连急促的脚步声都没有,吴薇却就这样撞到了她的桌子。
沈莓站起身前还发现,她其实根本没摔着,只是长裙掩住了腿,实则手在地上撑着身子呢。
章淑敏看着沈莓,见她没去扶吴薇,明显挑了一下眉梢。
她敷衍的“哎呀”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似是又在地上轻碾过后才顺势移开,一脸抱歉:“对不住,不小心踩到你的笔了。”
说着话,章淑敏又看了眼地上那两支兔毫,笔尖已经叫她踩的分了叉,还沾上地上的灰和她鞋底刚刚故意沾湿的水,一塌糊涂。
章淑敏满意了,没再看沈莓一眼,径直走过,去了柳聆昔的桌旁与她说话。
她的身形挡住了柳聆昔,沈莓看不见她们此刻的表情,而假意跌了一跤的吴薇也已经起身,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位置。
沈莓抿紧唇,扶正了自己的桌子,然后弯腰捡起两支兔毫。
笔尖被踩,已经分了叉,又沾了地上的灰和鞋底的水渍,结块糊住了笔根。
沈莓低着头,用手想把笔尖拢一拢,却无济于事。
这样即便一会润了笔蘸了墨,写出来的字也没有字锋。
沈莓往窗外头看了一眼,远远已经看到钟先生走过来,看来考校的时间要到了。
她低头攥着手里的两支兔毫,也明白了吴薇和章淑敏做这出戏的目的。
她们就是想让她这次考试考不成,拿不了第一。
不然不会挑着这么个刚刚好的时间,而沈莓在书院里交好的只有慕百年,谁都知道,慕百年于读书一事有天赋但不上心,每天就带一支笔。
她借也是借不了的。
或许是柳聆昔对她早前每次考校都能拔得头筹的不满已累至顶峰,又或许没有理由,便是单纯瞧她不顺眼,想整就整了。
章淑敏在自己位置上看着低头不语的沈莓,唇角露出一个嗤笑。
一个惯会在先生面前出风头的小贱人,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什么才女了。
不自量力。
在这临山书院里,哪怕先生们能秉公,但各府利益错综复杂,学子们心里都有自己的计较,谁该亲近,谁该讨好,谁又该远离。
沈莓说是严府的义女,严公子待她也多有亲近,然而在旁人眼里,多还是寄人篱下罢了。
柳聆昔翻着自己的书,看都没往沈莓那处看一眼。